盯着甜蜜地泡在冰瓶美酒中婴儿般不通世事的火莲,以及一问三不知的地魂和睡眼惺忪的小弟们,乐菱直恨得牙痒痒。
好嘛,人家修仙随便发出个招数,不说叱咤风云嵩华倒拔,那也是有名有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而我乐小仙除了打弹弓,便是敲闷棍,打出的弹丸既不知其效果如何,貌似这闷棍敲与不敲,还不受本人控制。
怎么着?乐菱恶狠狠地将责任扣到地魂头上,管你知不知道,只要火莲暴露行径,那么自己势必干净利落地将之抛弃并一跑了之。这下地魂终于积极响应了,连番保证负责教火莲,确保火莲不会再乱来。
乐菱半信半疑地收回了意识,却又见对面床铺上的糖醋开始发噩梦,索性又关闭六识继续打坐,眼不见为净。话说关于糖醋这血蝴蝶的由来,自己都没时间去了解,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翌日清晨,乐菱一睁眼便见鸡丁正坐在床边守着自己,一见乐菱睁眼,忙端过木箱上一盅热气腾腾的羹汤要乐菱喝掉,乐菱看着不知已热过多少遍的羹汤,取过一气喝干,将空瓷盅放回鸡丁及时伸来的细手上,鸡丁这才满意地叮嘱乐菱好好休息后,端着托盘瓷盅一溜烟跑了。
糖醋已不在房间内,床被铺叠得整整齐齐。楼道楼下一如既往地一遍忙碌景象。除了缘木鱼馆的客人和老板求鱼外,恐怕也只有乐小仙一个坚定不移游手好闲的人物了。求鱼老板对此却丝毫不介意,原因连伙计们都懂,无论再忙得不可开交,碰见乐菱也如透明人一般,抽空还会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而乐菱为着躲避樊银东,更是下了一番苦心神出鬼没,前来寻找乐菱的樊安往往还来不及进入她周遭十丈范围,乐菱已经果断的遁走了。
有何面目再见樊大哥?又有何再见的必要?乐小仙可不是真想混江湖。
几天下来,乐菱观察到缘木鱼馆的伙计们个个都很勤劳,起早模黑做事雷厉风行,想是珍惜这份工作的缘故,而且如求鱼这样的好老板普天之下更是打着灯笼也无处可寻,缘木鱼馆再怎么亏损,员工的薪资福利却只增不减,有付出便有回报,因此不管人族兽族员工都很有归属感,对缘木鱼馆生意更有着风雨同舟的意识,处处自觉维护鱼馆的声誉,但凡缘木鱼馆的秘辛概不外传,而利好缘木鱼馆的消息则不遗余力地宣扬,不用打听也尽人皆知。
而乐菱原本就不是好事之人,因此有意无意间也只留意了相识几人的情形。
宫保是求鱼老板捡回的人族孤儿,眼中除了求鱼老板再无他人,此外因受求鱼老板的榜样影响,也具有不少豪气侠风,为人坦荡光明直来直去,对于救回乐菱一事更无施恩望报的心思,反而为乐菱力挽缘木鱼馆狂澜之举感激不尽,更见其赤胆忠心。
鸡丁是兽族,家里兄弟姊妹不计其数,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家境就可想而知了,按鸡丁的说法,家里孩子从会走路开始,就得自谋生计,至于唤醒传承一事,更是想也别想,想才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不过有趣的是,什么也不想的鸡丁却十分热爱雕刻,空闲时段全窝在房间里雕啊琢的,箱子里全是各种题材的成品半成品,材质种类复杂,当然主要是泥巴石头或木头的边角余料。
乐菱看后赞叹不已大感兴趣,还指点鸡丁用萝卜瓜果雕花,并在适当的时候建议求鱼老板用于装配菜点。惟妙惟肖精美玲珑的食材雕刻,立刻打动了追求极致完美的求鱼老板,立刻采用不说,还马上提升了鸡丁数倍薪水,从此,鸡丁再也不用打杂跑堂送餐了,升格为可以随便打骂手下的大师级别,但是秉性纯良的鸡丁却依然故我,而且当有人称颂的时候,他还会羞愧地声明他家族的人都会这个,一点也不稀奇。
然而鸡丁对乐菱却表现出异常感激之情,原本鸡丁就十分亲近乐菱,此事之后,更是无微不至地关心乐菱的生活琐事,差点还发现了乐菱着装的秘密,自作自受的乐菱只好紧急购买了几套外观相似的衣服,时不时扔地上裹上几圈,才有脏东西交付给鸡丁盥洗。
此外鸡丁似乎还特别喜欢乐菱身上的味道,一接近乐菱身边就下意识地又挨又靠,乐菱疑惑了很久之后,才断定一定跟自己的羽翼有关,至于有关到何种程度,却不得而知,不过,乐菱还是开始琢磨起如何筹钱送鸡丁去唤醒传承,他还未过十二岁,不能荒废了前途。小灰的不幸遭遇就是前例。尽管鸡丁现在已有一技傍身,但他不是还有很多兄弟姊妹吗?说不定他这技术空白很快就会被填补得烂世。
回头再看糖醋,乐菱虽很不喜欢阴阳怪气的糖醋,但毕竟同处一室,还是耐心地打听了一番糖醋的情况。血手印血蝴蝶的事情很容易就了解到了,不过是用手和血印出来的蝴蝶状图案,但这图案代表的意义却十分可怕,竟是上次南炎联盟恐怖兽潮中的灭门标志,门上被印上此标志的店铺人家已被血洗一空,如今人们一说到血蝴蝶仍不寒而栗,更不愿追忆。
糖醋很可能是在那次兽潮中受了什么强烈刺激,但却无人能确定。糖醋的身世也很离奇,既简单又复杂,简单在于他母亲曾在泰安区讨生活,生下他不知其父,复杂之处在于无人知晓他是人族还是兽族,甚或两样都是。
糖醋的一切隐秘还因其刻意掩盖变得更加捉模不透,连众所周知他被住在东楼北角那位更阴阳怪气的人揍得差点没命一事,亦因有人一提糖醋就立刻翻脸的态度搞得不敢再触犯,哪怕是好意都不行。不过糖醋的事与众人并无任何利害关系,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过问。秘密就秘密呗,一个平凡小人物的秘密,有人会感兴趣吗?
乐菱也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了解状况后叹息一声,放下探究的心思继续晃悠起来,糖醋晚上闹腾就由他闹腾好了,大不了自己夜夜入定罢了。转念一想不对,有这功夫不如乘大白天好好睡上一觉去,经常关闭六识可不利于安全,就算让地魂放哨也不可靠,那家伙沉迷坛坛罐罐中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自己?
于是乐菱立刻转回房间紧闭房门蒙头大睡起来。
傍晚,内城区日月广场边明月酒楼的天字壹号房内,华丽明亮的鎏金盘枝大吊灯下,几位王子又聚在了一起,围坐在丰盛的席桌边,四张金花梨木高靠椅后不远处均立了两位漂亮的侍女,手里分别托着各位王子的爱酒。
象印王子举杯感叹地说道:
“真太难得了,我记得大家已快一年没齐聚此地了吧?不少字来,我提议为此先干三杯再说下文。”
“可不是吗,……若非,明日你和鹰缅王兄要前往极南签订盟约,今晚怕也不定,能聚齐呢,我老祖说……现如今南炎联盟是多事之秋,谁也……别想闲着。”象印右边的蟒泰王子头搁在桌上一盘烤鸡面前,半撑着眼皮懒洋洋地接话。
象印没好气地骂道:
“哥在提议喝酒,什么多事之秋,早就是多事之冬了!你这条傻蛇不是已经在冬眠了吗?你忙什么了?你那话是蟒老祖几个月前对你说的吧?不少字”
象印说完举着酒杯转向左边的鹰缅王子和对面的猴越王子:
“别管他,我们来干杯!我看他连举杯的力气都没了。”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身后的侍女马上上前又斟满酒杯。
鹰缅看着蟒泰笑笑摇了摇头,伸手取过面前的酒杯,冲象印举了举仰头喝下,目光转向猴越,问道:
“最近有无发生特别之事?”
猴越干杯后正待发言,不料蟒泰却猛一抬头,抢在他前面说道:
“谁说我没力气喝酒了?我这是养精蓄锐,准备跟人挑战!哼,嗯……”话还没说完,又趴下了。
另三位正惊讶他的豪言壮语,才过一息却没了下文,不由同时笑喷。猴越指点着蟒泰大声笑道:
“鹰缅王兄,眼前不就是特别之事吗?他属下在……嘿嘿,王兄的泰安区栽了筋斗,他八成是打算报仇去。不过蟒王兄啊,你确定你能击败人家吗?我可还听说那人在城南一酒家每次一饮就是五十坛哦,五十坛酒不是水哦,就算是水,也得要那量吧?不少字听说那人还被称作南炎联盟除了王盟十二神之外的新神,酒神哎!”
象印一听大摇其头:
“吹,哥哥不信这个。老百姓闲得没事干就爱浮夸。”
“对!小王我正是要去会会那什么神……酒神。哎,我那手下现在还没醉醒呢……没出息的,还是我属下最能喝的,嗯……”蟒泰又一个起伏。
鹰缅再次摇头,无稽之谈的事,引不起他的注意,何况还跟泰安区扯上了关系,他更没兴趣听。
猴越深知鹰缅,于是正色道:
“王兄,小弟确有一件不太好说的事,事情不大,不过可能也算得上特别……”
鹰缅迅速看向他,说道:
“说事情还分什么好说不好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
听到鹰缅略带责备的话,象印蟒泰也看向猴越,猴越顿了顿,屏退房中所有侍女后,才开口说道:
“是这样,我来明月酒楼之前遇到了白相,白相说想找我通融一下,发布一寻人告示,所寻之人是……方文皓,据说他前日一早进了泰苍山,至今仍未回归,他家人担心他被,哎,你们说会不会是索魂者干的?小弟原本想,索魂者的目标是化形兽,不过最近查到,人族……也在失踪,小弟记得上次给王兄也提到过那个整村人消失的事,不知有无关联。”
不知猴越对人族之说有无故意夸大,象印至少是明白人,不仅没有插话,眼睛还不时盯着蟒泰,以便及时制止他胡言乱语。
鹰缅沉默了一息便开口回道:
“律法不是儿戏,上次已然破例。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处理便可。”说完起身离开了天字壹号房。
猴越傻了眼,看向象印蟒泰,嘴里喃喃说道:
“鹰缅王兄这是……发还是不发?”
象印蟒泰互看一眼,转头一起看向猴越:
“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