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泰安区与其他城区相比,与其说寂静,还不如说是死寂更来得贴切。泰安区夜间的生龙活虎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太阳一出便消失无踪,所以太阳不是它的,它只是一处存在于灯火下的世界,一盏灯,一口气一挥手,便可抹杀。
可是这盏灯名泰安,它的作用不仅仅只是照明,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绚烂,衰败而黯淡,彷如一座城市的生命灯塔,对城市而言,似乎比太阳更有意义,尽管脆弱,却不是谁想灭就能灭,看不看得顺眼,你都得看着。
乐小仙看不顺眼,也不想看,所以选择了大白天返回缘木鱼馆,这全都得怪火莲,还是那个老话题,它就不能吃石头或喝水么?算了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就得探讨野蛮与文明了。
乐菱愕然地看着床边木箱上摆放的五个精致酒坛,中间那坛上面还端端正正放有一紫檀木盒,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份精美的绢帛请柬,请柬内容乃金粉书就,明晃晃热辣辣地邀请乐菱参加一告别宴会,时间明日傍晚,地点缘木鱼馆北楼宴会厅,邀请人樊银东。此外称兄道弟措辞恳切,言称此去一别殊难相见,盼弟万莫推拒云云,临末还大发感叹:若兄终身与弟交一臂而失之,岂不哀与?切切。
呃,看来这樊银东还深谙贫贱者方可骄傲待人之道呢,话说乐菱可不就一穷小仙么?为买那两身蒙混鸡丁的衣衫,更是掀翻整个圣莲空间才寻得最后几块散碎银子。自己居然还没作为一个穷人的觉悟……,难得这位樊兄到想明白了。樊兄如此煞费苦心揣测自己躲避的原因,一份请柬写得如此用心良苦……再躲岂不就矫情了么?就穷而酸之了么?再说他这不是要走了吗?安啦,去吧去吧!
不过乐菱看着木箱上那几坛亚力乞酒,却怎么看怎么刺眼。这樊大哥……莫非发现自己那晚敲人夺酒之事了?他一行旅商人能带多少随身物品上路?这几坛酒怕是他最后的收藏了……啊,这可太丢人了。
人家给你喝你不喝,回头却敲人家闷棍抢走残酒。完了人家索性全送给你……
乐菱一阵抓狂,冲下楼去找了个木提盒再冲回房间,把五坛美酒放入提盒,提起就直奔内庭而去。请柬可以留下,这酒可不能留。樊银东怎么想不管他,真要受了他这几坛酒,乐小仙可没脸再混江湖了,呃,怎么又说混了?反正是,死的心都有了!
死了也没办法把圣莲空间内那有刑事无民事行为能力的火莲推出去昭雪。
一气跑至烟云阁,客房里却空无一人,一打听,才得知人家一大早就出门了。这樊大哥不是要走了吗?肯定忙于把他在赤州城的事务处理完吧?不少字想到此处,乐菱将提盒放在榻桌上,转身出了烟云阁。刚回到楼廊,就听闻楼上琴音,并非初起,起先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还酒,都没听见丝毫。
这会儿听见了,乐菱却并未停下脚步细听,且不说心情恶劣无心赏析,再说有啥好赏的?搞不好又是白大公子大清早又喝醉了,说不得等下琴又砸下来了。琴砸下来不说,跟着还有金子,这金子……今日本小仙犯太岁还是咋地?
赶快有多远走多远吧,免得见钱伤心。
慢着,这旋律怎么这么耳熟?而且……与此界的音乐风格迥然不同,反到跟自己来的那个世界的……不对不对,对了,是绿袖子,难怪如此耳熟……,不对,怎会是绿袖子?
乐菱愕然停下,侧耳细听至终曲,毫无疑问还真就是绿袖子,而且琴技跟自己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信手便将曲中的忧伤和追忆表现了出来,而自己呕心沥血使出浑身解数亦不见得能收此效果……
此曲还真是早已存在的吗?想起那日自己在樊银东面前的一通胡诌,莫非还真让自己给蒙对了?乐菱满月复疑问无解处,琴声又起,依稀仍是绿袖子,却是单弦在拨,并且差错不断,重复不已,弹拨之人完全不通音律,却似有人在教,而且教的人还极有耐心,不时作出短暂优美的段落示范。
白大公子在教人弹琴?
那这白大公子今儿没喝醉了?既然没喝醉,还有闲情逸致教人琴艺,那么肯定就不会砸琴了,不砸琴……呸呸,打住!
乐菱及时中止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苗头,转头往杂院方向行去。刚走出楼廊,却又见求鱼老板从缘木鱼馆大厅方向滚了过来,一边嘴里还嚷嚷道:
“弹珠,弹珠,等等我,等等我。呼,你可算回来了。”
乐菱忙走下石阶迎至庭院,好人值得尊敬,求鱼老板既是好人又是老板,更要以礼相待。见求鱼老板停下呼呼喘气,乐菱微笑问候:
“老板早啊,有事吩咐弹珠吗?”不跳字。
求鱼老板抹了一把油腻,掏出汗巾擦过,才又从胸前掏出一张帖子来,帖子红底,黑字张牙舞爪,杀气腾腾上书三个大字“挑战书”!
“给我的?”乐菱看着还在喘气的求鱼老板,见其猛点头,便直接伸手取过打开来看,却是一堆文理不通讨伐谁谁冒充酒神欺世盗名侮辱神名的檄文,既要讨伐,却日期不定,地点不具,人物落款真酒神蟒爷。
乐菱看完啼笑皆非,伸指弹了弹挑战书,没好气地问道:
“这份挑战书交给任何人都可以吧?不少字怎么知道是给我的?”
求鱼老板却肯定地点头,并提醒道:
“弹珠啊,你可是在城南一些酒家痛饮过上百次酒?每次,唔,五十坛?还有你这外貌,可也没说差多少啊。”
上百次?乐菱一愣:
“只有一次吧?不少字天呐,这谁在胡说八道?
“呵呵,呵呵,弹珠啊,这挑战书可是西北防区大营蟒王亲卫亲自送到缘木鱼馆来的啊,这这落款上的蟒爷没准就是他,咱咱可得罪不起啊,唉,不管你是不是城南传说中的那位酒神,他们这,这摆明是为那日……唉!”求鱼老板欲言又止,长吁短叹一脸苦涩。
乐菱能不明白吗?于是说到:
“既有人挑战,我应战便是。求鱼老板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逃避。无论他是何人,让他只管来好了。不过您得转告他们,干这种事得写明日期地点,叫他们想好写好了再重新送来!告诉他们文比武比我弹珠全都接了!”
乐菱说完转身便往杂院走去。今日的确不宜出行,貌似,昨日就不宜了。
求鱼老板呆望着乐菱飒然离去,只觉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不由精神一振,转身往缘木鱼馆大厅从容而去。
极南的山谷中又充满了喜庆气氛,这喜气主要集中在王宫和王宫大道至鹦鹉族的金竹林驻地。入谷的道路显然没有夹道装饰的必要,神王们来访,怎会乘坐车辆?
哦,错了。象印王子和鹰缅王子带着数千侍卫,还真是乘坐车辆来的。
西行的太阳似乎也觉得好奇,慢吞吞地赖在西天就是不落窝,伸出千万道霞光攀爬在天空中那辆飞鹰作骥白象为骑的金碧辉煌的銮舆上,銮舆四围金字形簇拥数千飞禽走兽,个个华光璀璨,如一片快速移动的奇彩炫云。霞光反减其色,故尔不服纠缠。
鹰缅王子眺望夕阳略带苦笑斜依在开放式的銮舆中浅饮着杯中酒,对面同样坐姿的象印王子吐着葡萄皮,了然地说道:
“缅弟啊,咱们这是代表王盟出使啊,不能不讲排场嘛,否则签约会吃亏的。”
鹰缅回头看了一眼盛装华服玉面发福的象印,才又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说道:
“王兄,你该活动活动了。”
象印一诧,复才不以为然得意地笑道:
“活动嘛,为兄自然是有的,但不知与缅弟说的是不是同一种,啊?哈哈哈哈哈……”
鹰缅摇头淡然一笑,干脆将手臂垫在头后,闭目不语,仿佛入睡。
夜幕降临不久,极南山谷无数篝火旁的人们,终于迎来了那片光耀夺目的炫云,炫云将月儿星儿都羞得躲了起来,极南人民一声欢呼:
“王盟的神王降临了,来拜会我们伟大的神虎老祖来了!”
呃,太激动了吗?没喊错什么吧?不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