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漫天,风满庭,宿醉厌厌睡起迟。一杯酒放晕惯常事,午间醒来,乐菱情绪有些低落,盘坐床铺上发呆,直到鸡丁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进来。
鸡丁见乐菱已起身,忙托着食盒快步行至乐菱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内的膳食一一放至木箱上,挂坐床沿边上催促乐菱道:
“弹珠哥快趁热吃点东西,喏,鱼粥豆干青菜,很香的哦。”
乐菱却不拾筷箸,伸手拿起青菜边上点缀着的那朵萝卜雕刻的白莲花观赏,鸡丁见了乐得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乐菱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道:
“真美,比真的还好看呢,鸡丁越来越厉害了哦。”
鸡丁害羞地咬了咬下唇,才笑眯眯地说:
“弹珠哥喜欢,鸡丁天天给你做。”
乐菱模了模鸡丁的小脑袋,笑道:
“好啊,我等着呢,鸡丁可别忘了你的许诺哦。”
鸡丁忙摇头表示不会,忽然却神情一顿脑袋转向房门侧耳聆听,跟着“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宫保出现在房门口,冲乐菱神秘地一笑,说道:
“弹珠,求鱼老板有事找你,他现在庭院,你赶快去吧。”
求鱼老板?乐菱迅速想起挑战书一事,忙应了一声哦飞快地跳下床跑了出去。鸡丁却不高兴地责备宫保道:
“你就不能晚点来吗?弹珠哥还没吃呢”说完起身把木箱上食物一一放回食盒盖上,捧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宫保望着鸡丁气冲冲的背影,伸手挠了挠脑袋,追了上去,鸡丁却怎么也不肯让他的手搭到自己肩头,顾自匆匆往厨房跑去。
乐菱来至内庭,细雨纷飞中不见求鱼老板,环顾庭院,方见求鱼老板在西楼烟云阁门前廊道上笑眯眯地冲自己招着手,口里说道:
“弹珠啊,快到这里来,来。”
乐菱忙跑了过去,还未上廊道前石阶,求鱼老板却一转身进了烟云阁,乐菱赶紧也跟了进去。
“看看,看看——”
客房内,求鱼老板在两边穹门之间滚来滚去,撩开这边珠链给乐菱看看,又转回撩开那边珠链咂舌,兴奋地直嚷嚷:
“全部是都水晶坊啊,弹珠啊,樊老板给你留了两大房间南炎联盟最好的酒呢。我说这两天樊老板那些随从忙进忙出搬来整箱整箱的物件,不知道是什么,原来是给你采购的酒呢。弹珠你瞧瞧,瞧瞧,这得管多少银钱啊,我算算,算算……”
乐菱却如坠云端,好半晌才能思考,嘴里喃喃问道:
“樊老板给我,他为什么……”为什么?还用问吗?乐菱很快明白过来,却想不通樊银东为何如此。
更令乐菱发懵的事还在继续,只听求鱼老板算了半天没算出结果,这本就不是他的长项,呃,奇怪的生意人,总之求鱼老板最后的结论是这些酒价值很多很多银两,然后才又说道:
“弹珠啊,还有这烟云阁啊,你也可以搬进来住了,烟云阁十年之内都是你的了。”
啊?这又是为了什么?乐菱淡定不了了,用于储藏酒?这里酒是很多,可也喝不了十年啊?以乐菱那神乎其技的酒量,在世人眼中最多一、二年也告罄了吧?不少字若是火莲,那更不在话下了……
见乐菱仍旧满脸的懵懂,求鱼老板才突然想起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从怀里模出封书信来递给乐菱,说道:
“这是樊老板昨日交与我的,他让我一定要在他走后才转交于你……你看看信上怎么说不就清楚了吗?”不跳字。
乐菱取出信看时,求鱼老板也好奇地伸头看来,乐菱也没回避,自己与樊大哥又没什么秘密,爱看不看。再说信也没封口,想看他还不早就看了。
只见樊银东信中依旧称兄道弟,语意殷殷,内容颇多。一说本想带走乐菱,但此行为寻一要物,将面临极大风险,故尔只得放弃。二是弟孤身在外,又患有隐疾,幸得缘木鱼馆老板求鱼乃一罕见好人,故尔包下烟云阁,令弟有一安身之所,若十年内兄仍不能回转,届时弟或许已忆起家乡亲人,兄即使遭遇不测,黄泉之下亦会竭诚祝福。至于仓促收藏的几箱酒,不过宝剑赠英雄,美酒赠知己而已,愿弟多交结朋友,难时方有人相顾。知弟腼腆,当面相赠必会拒绝,兄既已远行,弟再推拒便无道理,云云。
乐菱看完沉默不语,求鱼老板在一旁却啧啧称奇:
“呵,难怪樊老板交友众多,与我求鱼的想法竟不谋而合,是了,是了,我求鱼亦赞同广交四海之宾朋,不过,却不为为难之时求助,而是朋友有难时,求鱼便肝胆相顾,啊,这樊老板在时,求鱼该当多多交往才是,不过樊老板对求鱼,嘿嘿,嘿嘿,这一见如故亦是要缘分的不是?呵呵弹珠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呐……老板在此要提醒你呐,千万莫辜负了樊老板樊先生的一片心意,你也别认为人家是一时冲动,老板我啊,还听说这位樊先生,前次来南炎联盟可是二十年前啊,你莫看他面相青春,说不得服用过什么驻颜宝药也不一定,要说这珠宝行商啊,遍寻天下宝贝,获此类宝物也绝非难事,可惜他在之时我竟忘了相问,哎呀……”
求鱼老板还在喋喋不休地越说越后悔,乐菱却忽然打断他道:
“老板,我想把这些酒都换成银钱,……不知够不够支付鸡丁参加传承仪式的费用?放心,弹珠也非一时冲动而为。”
“啊,你说什么?啊啊,鸡丁传承?可这……这可是樊先生留给你的……,啊,明白明白,樊先生果然慧眼识珠啊!不错,不错,弹珠真是个好孩子啊,好好,鸡丁认识你亦是他的福缘了。唔,不过嘛,这么多的酒都换成银钱的话……老板得问过……才行啊,唔唔,弹珠你放心好了,老板保证尽力办成此事,不过你可想清楚了,别后悔哟……啧啧,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水晶坊乃南炎联盟最好的酒,老板这里也要卖十两金子一坛呢……啧啧,尚不知够不够支付鸡丁传承费用,此事平日到未留意,……这样吧,等帐房算过之后,若有不足,老板我再想想办法添上,这鸡丁也是个好孩子呐,我竟忘了他的年纪,唔,不该,大大的不该。”
见求鱼老板无端自责起来,乐菱忙道:
“老板无须再多费心,缘木鱼馆生意尚……差强人意,再说老板之上还另有……老板,弹珠这里还有一物,亦是樊大哥所赠,想来也是值钱物事,弹珠若能一力解决,就不给老板添麻烦了,嗯,此外烟云阁虽已包下,弹珠却无意入住,若有客人想住也不必推拒,客房收入将来还与樊大哥也好。”乐菱心道老板夸口之后,老板娘那关只怕就难过了。求鱼老板既已答应兑换酒钱,何必再增加他负担呢?自己手里不是还有紫玉冠么……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
想到此处,乐菱取出紫玉冠来,却猛听得门口处传来话语:
“紫髓玉胆乃我齐宝斋镇店瑰宝之一,价值难以估量,弹珠公子可别轻易拿来换酒钱了,否则怎对得起樊兄待你的一片真心?”
说话间两少年先后跨门而入,前者着粉青华服,后者着酒红锦衣,正是齐可风和展子青二人,说话者齐可风,脸上似笑非笑犹带不满,行至乐菱面前劈手夺过紫玉冠,怜惜地抚模了几遍才还给乐菱,见乐菱面现尴尬之色,才又说道:
“弹珠公子若真要卖,须得转让于我,价钱随你开,不过,将来樊兄若问起,齐某断不会为弹珠公子遮掩实情。”言辞间仍有情绪,似替樊银东不值。
求鱼老板忙替乐菱解释道:
“哎哎,呵呵,齐公子这是误会了,弹珠并非为他自己……”
“这弹珠公子想必是有难处吧,可风你何必咄咄逼人呢?此宝世伯原本就极为不舍,若能回归齐宝斋,于你于他岂不俱为好事?”展子青不容求鱼说完便接过话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齐可风一听反到气恼起来,怒道:
“展子青你给我闭嘴!我说弹珠公子,这樊兄前脚才走你后脚就将他所赠之物卖掉,无论你有何等难处,恐怕都说不过去吧?不少字亏得樊兄还托付我与展子青关照于你,人说黄金有价情义无价,到你这儿却变成待价而沽之物,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乐菱闻骂一语不发转身便走,怕自己不小心出言不逊再得罪人了。齐可风没说错,自己也许考虑不周,但与其受之有愧,不若造福他人,这酒卖定了,客房卖定了,这紫玉冠么,必要时也卖定了!需要别人理解吗?不需要。但齐可风展子青是樊大哥的朋友,为樊大哥打抱不平理所应当,但我乐菱也没必要非得站那里挨骂,惹不起我躲还不行么?
乐菱刚走下台阶步入微雨中的庭院,却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在一将领的率领下从缘木鱼馆大厅内走出,那将领行至回廊停下猛一挥手,身后军士火速跑动,在廊上站成了一排,持刀封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将领站在廊上刷地展开手里一幅画影图形,对比了一番乐菱,冷笑说道:
“不错,正是此人。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速将此人拿下带走!”
乐菱冷静地看着扑下回廊迅速围住自己的一干军士,暗道那位真酒神蟒爷被自己言语激得恼羞成怒来硬的了吗?姑且先随他们去,免得给缘木鱼馆造成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