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积三生三世的泪,此刻放纵奔流。
伤心人怕问,怕的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是选择一个怀抱哭泣,还是在无人处默默垂泪。
累了,倦了。
“菱儿?”明月酒楼宽大的琉璃榻上,鹰缅看着怀里渐渐止泣的乐菱,轻声唤到。身后窗外凤凰羽叶也好奇地探来婆娑的疏影。
一轮明月挂在窗边。
“非斯神果可还有解法?”静静夜里,鹰缅继续问。满卷的天书,不可能只一句话。
可以不信白寒俊,唯信菱儿。
“没有。”停顿之后,“我并没有中非斯神果的毒。你们也不必许婚与我。”诸多秘密,哪怕是心爱的人也不能共享,但此事例外,不说不行。
一阵沉默,看不清脸色。
不说是信我吗?应不须多作解释。说得多,要补的漏洞便越多。
沉默之后,“我许婚与你,不尽然为此。”
“还有什么?”
“菱儿自知。”
怀中人摇摇头。
“要我教你知吗?你可由我所为?”
“你……想做什么?”眼神已游移。
稍稍挪动了一下,一个紧紧相拥的放放,从此不仅限于牵手。让你听够,听全,鹰缅的心,如何为你跳动。
只需一个动作就可顷刻改变,辗转到天明,仍没勇气作出。寂静夜里,如淌过冰雪爱河。不许来生,今世已然拥有。
清晨并肩站在窗前,望向晨雾中千万人忙碌的广场。缤纷的色彩在其中晃动,此刻都蒙着一层轻纱,却是可以期待的绚丽。
愁云惨雾与欢乐海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才短短三天,日月广场便演绎了人间大悲大喜。然任何一处,皆可上演。
“折翼……很疼吧?”昨日隐身听来的,无数次摔折在悬崖上,血铸银翼。
所以才有一颗强大的心,和卓越的忍耐力吧?乐菱望向鹰缅,只及鹰缅的肩高,近身只能用望。
鹰缅静静望向远方,少顷,声音传来,“没有一次比得过,失去你那一刻。”
窗前凤凰羽叶忽地一阵颤动,来力不明。
乐菱低垂双眼,慢慢平息后,说到:
“婚期可以延后……无限期,延后。”承诺必须兑现,但何时作出可以永远待定,不是吗?
鹰缅一脸平静,“无法延后,因这婚礼的神王是鸡丁,我改变不了。”
乐菱迅速看向鹰缅,没时间琢磨他昨晚是否故意,急问,“今天什么日子?十五?”
见鹰缅点头,乐菱扶额懊恼,“难怪昨晚的月儿那么明亮。”混日子混得,连鸡丁的婚期都混忘了,还害自己误会了一场,全白哭了。想到此双手按住窗框便欲爬窗起飞,却被鹰缅果断拦下。
乐菱不解地看向鹰缅。
鹰缅微笑:
“菱儿想跳楼吗?”。
呃,这不还没学会穿窗么……,为难之际,只听鹰缅又说到:“你现在去任何忙都帮不上,恐怕只会添乱。鸡丁今日可没时间照顾你。我们先回缘木鱼馆,等我办完事再到广场来。”
乐菱呐呐说到,“什么,鸡丁照顾我……”
鹰缅微笑不答,伸手将乐菱揽入了银光中,穿窗而出。
落地后鹰缅嘱咐了乐菱一句,“等我”,便再次升空离去。目送鹰缅银光消失,乐菱环顾了一圈熟悉的缘木鱼馆庭院,时间尚早,但也已开始忙碌。
求鱼老板应该还未起身吧,满庭未见他的身影。隔了一日了,求鱼老板应已得知露西芬离开的消息,不知此刻心情怎样。正想时,就看到宫保跑了过去。宫保满脸油汗,已颇类求鱼老板的状态了,不愧是求鱼老板的贴心助手。主仆相,有无此说?
正乱思思,见宫保又跑回来。乐菱笑着招呼道:
“宫保忙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话说似乎也该为缘木鱼馆做点什么了。
宫保听到喊声见是乐菱,忙跑过来,笑道:
“正说晚点忙过了去你房里呢,你等等,”说着将手在短衣下摆处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乐菱,说到:“老板一早交待的,说是你什么朋友要他转交给你的,叫我等你醒来再交给你。你先看着,我忙去了。”说完便转身开跑。
跑得几步又回身大笑着说到:
“弹珠你老婆们不错哇,瞧那身板都快赶上两个我了,够彪悍,一定能生能养。到时可别忘了请伙计们喝喜酒啊,哈哈哈。”这才真跑了个没影。
宫保的喊话和笑声引来满庭伙计们的飞奔瞩目笑礼。欢笑声一溜烟撒落在缘木鱼馆各处,廊下鸟儿们也激动得既唱又扑腾。剧场门口漱口吊嗓门的说是演员其实也是伙计,被白寒俊正名为演伙,此时不敢暴笑开山祖师,咬住下唇憋住气,直愣愣只看杀庭中那位。
乐菱……,我鸡蛋番茄招呼你们一边转身悻悻往回行,一边想到,好嘛,王盟两神王下嫁我缘木鱼馆小伙计,外搭三千悍女陪嫁,此事八成会传成这样。哎,不管了,事情一件一件的来,慢慢对付。
话说我与鹰缅之间,他於菟熙插一条虎腿进来干啥?真岂有此理。
行至廊道,又见银木桩,经过了几个之后又退了回去,从第一个开始盘问:
“鹰之心语?”
第一个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第二个,摇头。第三个,也摇头。如是有如通关口令回令,一直摇到门前两卫,才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乐菱恍然,又问:“机密?”
微愣之后,仍不摇不点。
切。乐菱不问了,一扬头跨入了烟云阁,后踢两脚关上房门。
行至榻上坐定,看着手里的信封发现没署名,正准备取出里面的信笺,冷眼又瞥见门被轻轻推开,跟着就探进一个贼兮兮的脑袋,一脸讨好的笑容,外带一提举得高高的食盒。
食盒乃此人惯用的敲门砖,既能对付门前侍卫,也对付任何人。
乐菱随手将信封拍在榻桌上,冷冷地看向糖醋,说到:
“你想回来叫人带话给我不行吗?那人既已正法,你为何还要多嘴?知道人无信不立吗?”。若非糖醋,鹰缅能那样吗?鹰缅不那样,象印又哪会那样?象印不那样,这满庭的伙计们……哼
糖醋似早知会被乐菱骂,厚着脸皮跨入门内,转身关上房门才又嘿嘿笑着蹭到榻前,将食盒放在榻桌上,一样样从食盒中取出香喷喷的小菜馒头和粥,一边说道:
“弹珠我知道你是好人,别生气了好嘛,来,你先用着早膳,听我慢慢给你说。”摆好筷碟之后,才又笑嘻嘻地催道:“快吃吧,冷了味道就差了。”
乐菱冷眼看着糖醋一人自说自唱,但尚算诚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气也消了一些,但却不敢领糖醋的美意,谁知道他又放没放啥玩意在粥里。于是仍淡淡说到:
“坐下说吧。”
糖醋这才侧身坐在榻沿上,收起嬉皮笑脸,慎重地对乐菱说到:
“弹珠这事你别怪我,我也是担心你。昨日一早我听说米青山死了,可高兴坏了,但听军中兄弟们,哦,就是你安排照顾我的那些好兄弟们,听他们说那个什么非斯神果的如何如何,当时我就想,你吃下去那东西一定就是了,所以我就担心你,急着出来,没成想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放行,说要得到许可才行,我没办法啊,就说要见你,哪知军士兄弟一上报,缅王殿下就,就亲自来了。弹珠你,你看,缅王殿下问话,我,我……”
乐菱点点头,是了,糖醋哪对付得了鹰缅,不施神王威压,只怕糖醋也没本事应对他的盘问。若非我早前只说糖醋得罪客人暂避几天,说不定早就提审糖醋了。于是又道:
“好,我不责备你了。告诉我你都说了些什么?”
糖醋一听弹珠不责备自己了,一时喜上眉梢,赶紧说到:
“我发誓,我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那碗粥里的非斯神果原是米青山想骗我服下,后来见你进来帮我,又激你服下的,绝对没说是我……嘿嘿,我让他米青山罪上加罪,何况那东西本来就是他的。”心想弹珠一定也恨死米青山了,听了这话一准解气,不由又在笑上添了几分得意。
乐菱又点了点头,理解,糖醋还是维护着鼠钱的。如此看来,吴氏大药房的事他也没交待了。……不对,前天在日月广场上似乎没发现吴维。
仔细一想,的确没看见吴维,而且若是吴维也在刑场上,白寒俊不可能不去看他
米青山为何独独放过吴维?遗忘?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露西芬还有别的分点?
米青山还是杀得太早了
见乐菱愣神,糖醋又紧张起来,站起身来问道:
“弹珠你,你怪我没说实话吗?”。
乐菱闻言猛醒,“啊?哦,没有,你没说就没说,没什么要紧的。嗯,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好干吧,跟伙计们也好好相处,别再滋生事端。……有时间去看看你父亲,他是个好人,也帮了我不少忙。就这样吧。”
糖醋忙点头,刚要表态,烟云阁的门又被推开了,而且是大门双开。
随着门开处,一群宫装打扮的女子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各种服饰,入门后分排两侧,恭谨低首,齐齐娇声唤道:
“弹珠公子请更衣。”
乐菱半眯双眼看向宫女们,半天无话可说,是了,今日是鸡丁的婚礼,再有什么天大的疑问,也得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