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几个管猫的奴才要如何处置?”金秋一面帮着皇后卸下金珠凤冠,一面问道,“要不要再审一审?”
“不必了,直接杖毙算了,皇上既然不想把事情搞大,犯不着再深究。”皇后冷冷地说。
“不过,那雪狸儿平日里最是乖巧,今儿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去扑人,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搞鬼”皇后眼中划过一丝愠色,越想心里越是窝火,“好好的上元灯会给搅了,适才皇上虽未责备,但显见着是不高兴了,偏偏那雪狸又是本宫养的,大过年的,真是触霉头”
“娘娘息怒,依奴婢看来,这事皇上不会怪到娘娘头上。”金秋小心翼翼地帮皇后绞了手巾净面,低低地说道,“这事出在齐王妃和豫王妃身上,想必是那几家妯娌之间的过节,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
“金秋,你说这事真那么简单吗?”。皇后凝眉静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余氏给燕氏去挡猫,结果混乱中自己掉下假山……无论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燕氏是什么人,用得着余氏去帮她挡那只猫吗?估计一掌都能把那只猫给拍死……就算余氏是好心,可她一个金闺弱质,当时连燕氏都没反应过来,凭她怎么能冲出来,还挡在她前面?”
“娘娘真是心思缜密,被娘娘这一说,奴婢也觉得这事果真蹊跷……”金秋略一思忖,“还有,几位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几个人正朝着那边走去,应该看得很清楚,若是齐王妃真的没有推人,豫王怎就一口咬定她行凶。旁人不说也罢,就连齐王都没有说齐王妃并无推人的动作。难道说,齐王妃真的有意要加害豫王妃?豫王妃和齐王那层关系,大家心知肚明,齐王妃心生怨恨,于是借机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本宫看着倒不像……这事,总感觉余氏那里疑点重重。”皇后已经换上藕色的缎子寝衣,“不过,齐王那小子这下恐怕是有得烦了,一边是旧情人,一边是娇妻。虽然目前并不明朗,但余氏因此滑胎,燕氏再怎么也月兑不了干系,两口子心里不埋下个疙瘩才怪。燕氏是个强硬的主,能受得了那委屈?还不得跟他闹?”
“皇后娘娘真是通透,齐王后院一乱,只怕查户部的动作便容易出纰漏,太子殿下正好可以拿他错处,岂不是遂了娘娘的愿?”金秋不禁赞道,脸上难掩笑意。
“真是目光短浅,若齐王倒了,不是便宜了端王吗?之前端王逼得那么紧,多亏了齐王回来,才压了压他的风头,如今皇儿那边还没有部署完备,就让齐王先风光一阵子。”
“娘娘可真是谋略过人,不过今儿这一出,真那么结了?”金秋还有些疑惑,不拿这事做点文章,可不是主子的一贯的风格。
“余氏自己出言帮燕氏开月兑,可见是个聪明的。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本来事出突然很难说清楚,这样撂个梯子,大家才好顺藤下。其实,便是她一口咬定是燕氏推她,燕氏也可以坚持自己忙中出错。她有子嗣在身,反应比平常激烈一点也很正常,难道还真能定她的罪?再则,元宵佳节,天家却出了谋人性命的事,传将出去还不让天下人笑话?”皇后满不在乎地说,“所以余氏主动退了一步,让大家面上都过得去,还能让燕氏感激,齐王感动,你看多漂亮。本宫也顺坡下驴,就当是那么回事。”
“这么看来,那豫王妃也不是个简单的人……”金秋不觉一锁眉,“娘娘,咱们是不是对豫王殿下那边,过于放松了,搞不好……会不会也是个祸患?”
“你没看到适才的情形吗?豫王根本就是个呆子,这事本来就不清不楚的,哪定的了罪?他倒好,一口咬定燕氏要害人,无论燕氏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这下肯定恨上他了。”皇后摇了摇头,眼中尽是鄙夷,“说起来,余氏跟了他,也真是委屈,怪不得这阵子老往燕氏身边挤,无事献殷勤……只怕是真放不下。”
金秋默默叹了口气,心道那婚事还不是娘娘您一手促成的,这会子又替那余氏可惜,算怎么回事?
不过也难怪,娘娘为了太子,真可谓煞费苦心
只盼着太子爷早成气候,娘娘才能过上真正舒心的日子。
这一对主仆说话的当口,她们最关心的那个人,正独自提了一盏灯会上挑的八宝仙人灯,走在宫里漆黑的深巷里。
太子的身后本是扈从如云,不过回宫的路上,被他目光狠狠一扫,那些太监宫女便一个个抖抖地不敢跟着了。
转过几个弯儿,便至一背静处,巨大的槐树影子挡住了月色,除了手上灯笼的一点微弱光亮之外,四下一团漆黑。
除了寒风不时地飕飕刮过,掠得树叉摇曳不止外,听不到任何人或动物的声音。太子驻足,靠着树干静静立了。
不知过了多久,树后慢悠悠地转出一个人影来,娇娇弱弱,袅袅婷婷,许是因为天冷,紧紧拥了身上的黑色貂裘。看起来颤巍巍的,几乎人不胜衣。
“这些日子,怎么不来见我?”低低怯怯的声音,似夹带了一股子令人心动的薄怨。
“眼下比不得从前,你是有身子的,我如何再见你?”太子长眉微微一挑,低声说道,“若被人瞧见,可说都说不清了,我不想你有事。”
“是吗?”。出尘原本有些失落,但此刻感觉到他的温柔关切,心里便忍不住一阵的窃喜,秀眉却仍是微蹙,“可我想见你。”
晦暗的灯色下,一双流波美目,泛了莹莹的水光,映着斑驳的光影,说不出地楚楚可怜。
太子心中一荡,难以抑制地伸出臂膀,轻轻将女子拥入怀里,“心肝儿,我也念着你呢”
“真的吗?”。娇美的脸上立时扬起笑意,适才的愁怨一扫而去,“你果然,没有不要我。”
“傻,我怎么会不要你”男子的声音透了妖冶,“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好生养着。”
“我知道。”出尘说着,脸颊使劲在殷劭的胸前蹭了蹭,继而方又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今儿的那桩事,后来如何?”
“怎么,担心你家妹子?”殷劭勾了勾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子。”出尘垂下视线,神情有些复杂,“她虽然性子差,人又不讨喜,但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况且,我也不想燕家因为她,坏了名声。”
“大皇嫂醒过来就言明是自己摔下去的,母后已经叫他们回去了。”殷劭说道,“虽然这事究竟如何,还真说不大清楚。不过你放心,母后也没打算深究,对付过去就好。”
“这样啊……”出尘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地又涌上几分涩然,为什么,每次她遇到事情,都会有人护着?为什么她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怎么,又不高兴了?”见她面色阴郁,殷劭不禁问道,一面抬手拿食指擦了擦她的面颊。
“没什么。”出尘淡淡地说,继而语气里夹着一丝酸意,“听说这段时日,你和太子妃很……要好?”
殷劭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一时却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回答,“你的耳目倒是灵得紧。”
“这宫里呆久了,怎么也该有几个使得上手的人?”静默片刻,出尘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还是对她上了心,我没得话说,可这心里……”
明明很清楚,那是她的正妻,是可以名正言顺为他生下嫡子的女人。可无论怎么宽慰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地不甘心。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只能对眼前的人称呼兄长,心头更如同蚁食。
她的眼中禁不住涌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幽幽怨怨地望着殷劭。
“不是的,只是为了……为了子嗣。”殷劭一时心乱,忙不迭地矢口否认,语气已透乖戾,面上却有些不自然,“你不要乱想,我的女人是多,但心里念的,就只有你。”
出尘低眉笑了,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在幽暗的灯光下这一丝笑容无比的甜蜜而妩媚。
她踮起脚,嘴唇在男子的面颊上轻轻一印。如一颗石子投入一池春水,立刻激起层层波澜,殷劭猛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双唇紧跟着便覆了上去。
唇与齿的抵死缠绵,久久不能平静。不自不觉间,一旁灯笼里的火苗噗的一声熄灭了,轻烟袅袅地盘旋在黑暗里。
夜幕遮盖了一切,让人的胆子在一瞬间变得更大。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像是要长进对方身体里面一般。
又不知过了多久,斜月西坠,已近子夜时分。一日中最黑最暗的时候便要来临。殷劭轻轻松开怀中女子,轻柔地说,“天晚了,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