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字上瞄了一会儿,秦时月忽然想起自己从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说的是一位大官写得一手好字,刚好也写了“一身正气,两度春风”八个字,高挂在自己办公室里。大官身旁自有高人,看出他曾两度春风得意,因此写了这样的字。东方白的官虽然不大,却也历经浮沉,深谙为官滋味,估计跟那大官有着相同的感慨,可谓英雄相惜,才不约而同也写了这么八个字吧。
秦时月还记起,那篇文章最后交代,那大官手中有大权,到他那里去办事的人,总是先要盛赞主人那出手不凡的书法,对其高雅的志趣和不随流俗的气节表示出由衷的敬佩,然后再将人民币和支票塞进他的抽屉。想东方白为自己办了好几件大事,自己跑到他这里来,虽然也对墙上的字倍加赞赏,却从没送过钱物,真是惭愧。
想到这里,秦时月不由得摇了摇头。东方白不解何意,说:“你摇什么头?”秦时月掩饰道:“我是想东方校长怎么来得这么早,上班还要半个多小时呢。”东方白移过一张椅子,让秦时月坐了,说:“刚在家里吃过中饭,杨老板和徐科长就打电话,说在办公楼等着我,要商量些基建结算和税收上的事。”秦时月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东方白说:“没什么事,中午安静,想跟你聊聊天。”
随便聊了几句,秦时月起身去把门关了,回来放低声音说:“听说上面就要来考察学校领导班子了?”东方白笑道:“来考察就来考察呗,这是组织上的事,我这一摊子杂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操心这些?”秦时月说:“那也是。不过据我所知,大部分老师都认为,薛征西一直在儒林待着,分管一下教学还可以,如果让他来负责全盘工作,他既没有开拓精神,又缺乏工作魄力,儒林中学是不会有什么起色的。”
东方白似乎对秦时月的话不以为然,沉下脸道:“薛校长比我资历深,工作务实,可不能这么说他。”秦时月忙说:“那是那是。只是……”秦时月正要说下去,东方白就打断了他,半开玩笑道:“秦老师别忘了那句老话——‘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秦时月又点头道:“那是那是。”没有再去说薛征西。
不觉就到了快上班的时候,秦时月说:“领导没事,我走了,下午还有一节课哩。”东方白说:“没事没事,你走吧。”可秦时月起身正要挪步,东方白又随便说了句:“呃,听人说,市政府那个吴副市长是你师专时的同学?”
秦时月站住,说:“这倒没错,我们还在一架床的上下铺住了三年呢。刚毕业那阵也还有些往来,可自从人家当了官,彼此就没打什么交道了。东方校长跟他熟悉?”东方白笑道:“我熟悉他,他不熟悉我。”秦时月说:“这是为什么?”东方白说:“报纸上每天有他的大名,电视里每晚有他的光辉形象,我能不熟悉他?可我一个中学里的小小副校长,他怎么会熟悉?”秦时月这才明白过来,说:“那倒也是。”
东方白这时也站了起来,过去开了门,说:“感谢你陪我聊天,没事的时候常来坐坐。”秦时月边向门外走去,边说道:“那肯定,密切联系领导嘛。”东方白在秦时月肩上捶了一下,说:“秦老师几时也变得这么幽默了?”
晚上曾桂花问秦时月,中午东方白跟他说了些什么。秦时月说:“也没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扯了些闲话。”曾桂花说:“就没说一句正经的?”秦时月说:“天天都见面的,哪有那么多正经话要说?”曾桂花有些不相信,说:“我敢肯定,他一定说了什么重要事情,我从中午他托话给我,要你到他办公室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他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