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卫交运一下子惊呆了,而且大半天都什么动静。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就像被人用定身法做了专门的定格似的。
黄元兴看他突然不说话了,而且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一下,不禁惊慌起来:“交运,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一边说,他一边走过去拉了他一把。
卫交运被拉,这才反应过来,但声音小得可怜,怕是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真是你父亲吗?”
黄元兴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哆嗦,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因此无法回答。
卫交运突然把声音扩大了一百倍:“他真的是你父亲吗?”
这下,不光黄元兴听了震惊,连老头也跟着惊慌失措起来。
“孩子,你别这样!”老头终于挪动了身躯,并且用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模了把卫交运稚女敕的脸,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关爱。
卫交运不忍看到老人那张慈祥但同时充满忧伤的面孔,而将目光仇恨般的射向黄元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黄元兴堂堂的一个大老板况且又身为政协副主席,私下里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的?你平常都是怎么教育你的员工的?我很难想象,像你这种人也能混到今天这步田地。”他本想再说下去,可是觉得靠自己仅有的一点口才要对这个几乎丧失了人性的家伙造成极大的杀伤力根本不可能,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这种人立刻一刀两断。想到这里,他最后摔下两个字“再见”,这就要离开办公室。
再说黄元兴好容易把他请来,岂能容他说走就走?所以,不等他出门,黄元兴早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有道是,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卫交运死活都不打算再为他出力了他又能怎么样?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其不可预料的一面,而眼前的事情也决不例外。
原来,老头一看卫交运执意要走,又看到儿子死死地拉着他不放,知道这人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决非寻常,于是一步跑到卫交运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道:“孩子,看在我的薄面上,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卫交运一看老人跪下了,顿时慌了手脚:“大爷,您怎么能这样呢?您这不是在折我的寿吗?快起来快起来。”卫交运一边劝阻,一边动手去拉。
无奈老头居然铁了心了:“你要不答应我,我就是跪死在这里,也决不会起来。”
卫交运没辙,只好答应他:“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答应再帮他一次忙。”
老头听他如此承诺,这才站立起来。
大话是说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可是这忙怎么个帮法,卫交运不禁犯难了。千不该万不该,老头不该昧着良心造假油啊!同样都是造假,这跟他造假账完全是两码子事。造假账无非是让国家蒙受一点损失,不会对具体哪个人造成任何损伤。造假油可就不同了,那可是会损害别人的健康的,弄不好还会出人命的。刚才他不过是看不惯黄元兴对待父亲的那种态度,所以才一时冲动说出那些慷慨大义的话来,如今细细想来,这老头也确实有令人痛恨之处。还有,自己是学会计的,要是账上出了问题,不管再难,总有解决的办法;要是油上出了问题,那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如此说来,卫交运不仅帮不上这忙,还得好好地说道说道:“我的大爷,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缺吃又不少喝的,干点儿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鼓捣这油啊?要知道油是人吃的东西,真要把人吃出个好歹来,这麻烦可看大了。我听说有一种油叫‘地沟油’,是从饭店里吃剩的菜渣子里提炼出来的,是用于工业生产的,人万万吃不得。可是有的不法商为了牟取暴利,常常把这种油跟正常的食用油混合在一起出售,结果弄得民怨四起骂声不断。冒昧地问一句,大爷您敢不是鼓捣这种油出了麻烦吧?如果那样的话,这忙我可帮不了,估计也没人能帮得了。兴哥熊你活该!”
老头听了这番话,发誓赌咒道:“爷们(Y市这一带长辈称呼晚辈通常是爷们),你都把你大爷看成什么人了?大爷我敢拍着胸脯对你说,我这辈子虽然没创下什么家业,但是良心是清白的,不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跟我沾不上边。”
话音刚落,呆在一边的黄元兴也搭茬了:“交运,你都想到哪儿去了?事情跟你说的八竿子都打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