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要不要再请个太医过来看看？”慕容宇站在床前，一脸正色地问道。
“啊～”我低下了头，不敢正看他。
一个没有权势的太监让另一个太监侍侯，说出去谁信，但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我身上了。
于幕说他是李公公派来照顾我的太监，我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皇上身边的人总能受到这种礼遇吗？
他很与众不同，比如，其他太监说话都是娘娘腔的，但他除了尖细之外，总是透着股威严，比如，其他太监走路都是一步三摇的，但他总是昂首阔胸的走，比如，其他太监给人总是柔柔弱弱、软弱无力的感觉，但他能一下子就打起一大桶水，还气不喘脸不红。总之，他太不像个太监了。
而且，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在哪里看过，却一直想不起来。
“咳，咳。”我忍不住低咳起来。
“我再去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吧。”于幕皱着眉头道。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不麻烦太医了。”其实，我不想病好得太快，我怕，怕去皇上跟前侍侯。
“但你这样……”他欲言又止，却没有再多话，转身走了出去。
难道是我想的太多，他似乎不想这么快好？哪里出错了，难不成我被他发现了？慕容宇暗道，不禁心下有些急了，此事拖不得，不尽早弄清太后的意图，早晚得变天。这些日子，太后似乎在加紧谋划着什么，西北蠢蠢欲动，西南清河王不安一隅，而自己这个所谓的逍遥王，则要四处漂泊，生活不羁，以示自己无心朝政、生活靡烂。
这次偷回帝师，除皇上一人，其他人全瞒了。倘若被太后的人知道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浪。
“石头。”慕容宇默念道，“你还真的是人如其名。要从你口里套话，还真的挺难的。””
想着在他（小福子）身边待了快一个月了，两个人基本不多话，有时，他想挑起话头，但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就说不下去了。
一定会有突破口的，一定要有。
深夜
“不要，不要杀我——”凄惨的叫声，从这冷清的地方传出，听起来让人不禁汗毛直起。
小福子因有咳疾、发热迹象，太医院的人虽未诊断出此病会传染，但为安全起见，还是把他安排到这人少地偏的西下院。
“快醒醒，石头。”慕容宇一把抓住小福子的双手，大声地叫着。
此时的他，全身发热，双手不停地绞着被子，已呈现出痉挛状。
“快醒醒，醒醒，石头。”慕容宇有些急了，下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福子尖叫着，拼尽全力地想摆月兑钳制，双目始终对不上焦。
“石头，没人会杀你，没人会杀你的。”看着他手上的瘀痕越来越明显，慕容宇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手给折断了。但放开他的双手，又担心他伤了自己。
此时的他看起来好柔弱，充满恐惧与无助，一个人倒底经历过什么，以至于在生病的时候，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要知道，他的臂力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但此时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继续扭动身子。
终于，小福子的双目渐渐清明。
“这是怎么了？”他哑哑地道。吃惊地看着于慕几乎半抱着他，恨不得埋进被窝里，再也不要见人。
“你做恶梦了。”于慕直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衣衫。
“你的声音……”
糟了，慕容宇有些急了。“我出去给你端点吃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声音很好听，为什么要扮成不男不女的声音呢？”小福子低声呢喃着。
这话全落进了门外慕容宇的耳朵里。他的手紧了紧，又松了。
“石头，要不要吃点糕点？”慕容宇一手端着糕点，一脸好笑地看着小福子，似乎在等着他问话一般。
“呵呵。”小福子朝慕容宇咧嘴一笑，整张苍白的脸似乎有了点血色，“还是这个声音好听。”
“其实我不是太监，我是个亡命天涯之人，那日被仇人追杀，不得已才躲进这皇宫的。”慕容宇神色哀伤地道，一边暗暗地观察着小福子的神色。
“嗯。”小福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良久才叹道：“谁家不有点故事呢？要不是我无处可去，也不会被骗进这皇宫的……家乡闹饥荒，死了很多人，人们拼了命的挖泥土、吃树皮、抢军粮……实在撑不下去了，赵婶和我只好流徙，但在半路，半路她就饿死了。”
小福子目光有些呆滞，要不是看到他眼里泪花闪现，慕容宇还以为他在说别人。
“皇上不是派人赈灾了吗？”慕容宇皱着眉道。
小福子苦笑地摇了摇头，“谁来？很多人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去抢官府、富贵人家、军队的粮仓，结果被活活打死了，尸体还被吊在城楼示众。你不知道，每天从那走过，远远望着风中摇摆不定的尸身，看着他们面目狰狞的表情，我心里就一阵后怕。”
慕容宇握紧了拳头，面色凝重。
“其实我也想过要去抢的，但怕连累赵婶，她一直在等孝天，我不能害了她。为了有吃的，我天天与人打架、抢食，争得头破血流，后来赵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带着我离开那个地方了。”
我呆坐着，任凭泪水直流，心直泛酸水。本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一想起来，它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心就像被刀子慢慢地凌迟着，有种说不出的疼。
突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冷风灌了进来。莫名地，身体轻颤了一下，不自觉地打个灵激。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跟于慕说这么多？
我慢慢地合上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于慕站了一会，也出去了。
心里还是很苦，但我使劲地咬紧牙关，不让它哭出声来，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哗哗直下。或许，睡着后，就会好了。
慕容宇隐在窗外，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但不一会，他就恢复了原样。
要是他说的是真话，那他本就是个可怜之人，以后也莫再为难他了。但当年那赈灾的五十万两银子呢？倘若是他编造的，那便留他不得，即便是与太后撕破脸皮。
隔天，直到阳光把我晒得全身暖烘烘的，我才慢慢睁开双眼。
脑海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