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睡去,朦朦胧胧醒来……
终于可以勉强睁眼,只见繁花锦帘低垂,原来我再次回到那张罪恶的床上了。
帘外人影绰绰,有人低声言语,显得忧心忡忡,“她的伤势如何?”
一个苍老的声音怯怯答道,“回禀王爷,这位姑娘的伤不算严重,但胸口会留下疤痕,怕是终生无法祛除……”
“什么?那怎么行,她是本王最心爱的女人,一定要完美无瑕!”
努力撑起身子,拂开衣襟,低头凝望,胸前伤口源源不断渗着血水,周围皮肉一片焦黑,已被人悉心涂上药膏,我轻笑出声,“居然没死,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蓦地,锦帘被人掀起,永琰欣喜地看着我,“你终于醒了!”
侧首不愿看他,淡然笑道,“我真该一睡不醒,一死百了……”
“从未见过如此倔强之人!”他哀叹一声,深邃的眸光黯淡了,转身拽过影竹,重重推到床前,“死丫头,好生照看你家主子,如若她少一根头发,小心你的贱命!”
一阵清脆的碎瓷声传来,永琰拂袖扫落案上的青花茶盏,怒不可遏地咆哮,“一点小伤都治不好,亏你们还是太医院的副使院判,回京之后,定会重办你们这些庸医!”
众医侍齐齐跪下,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跪行上前,颤声道,“还请王爷息怒,微臣不是不会治,而是不敢治。”
面色愈发铁青,厉声喝道,“为何不敢治?”
“这……”老太医战战兢兢,“微臣听过一古方,因其太过残忍从未实践,就是用新鲜的皮肉织补在患处……”
“这倒是个好主意!”紧蹙的眉心渐渐舒缓,永琰疾声唤道,“木毅,带齐人手去街上看看,多寻些雏儿回来,剜肉割皮为梦遥疗伤!”
惊心的话语灌入耳中,激起一阵刺骨的剧痛,那痛楚宛若成千上万细小的毒针齐齐锥入心房。
他还是人么?
完全禽兽不如,居然要活生生、血淋淋地剜人皮肉,这与嗜血的魔鬼有何分别……
***
夜,浓黑。
屋内谧宁无声,沁着馨香的床上,我静静安躺,昏昏入睡……
淡淡的影子映上锦帘,袖袂衣摆拂过,窸窸窣窣作响,一只温热的大手徐徐抚上白若莲华的容颜,悄然叹息,“离得越近越触不到,你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陡然惊醒,退避三舍,惊声尖叫道,“你是魔鬼,别用脏手碰我!”
永琰冷冷看我,钳住手腕,将我带到怀中,咬牙逼视,“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就算爱你,强要了你,也不代表你可以目无王法,恃宠而骄纵!”
不甘示弱与他对视,眼前雾气蒙蒙,泪水如急雨倾泻,“尽管杀我剐我,自从踏进琼华苑的大门,沈梦遥就没想要活着出去……”
“好,快人快语!”他扬声大笑,眸中锋芒毕露,“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只见他合掌轻拍三下,一列侍卫押着几名抽泣的年轻女子进来,随后是颤颤巍巍的老太医以及身强体健的仆妇……
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他们的意图,蜷起身子向床角躲去。
“怎么,害怕了?方才不是还在嘴硬,还在视死如归么!”永琰扬起下巴睨我,满脸不屑之意,厉喝一声,“动手!”
仆妇们一涌而上,将我用力摁住,用白绫缚住手脚,两头一扯,紧紧捆上床柱,令我动弹不得。
一阵裂帛之声传来,几名年轻女子的衣襟被人撕开,白玉雕琢的雪肤曝露在外,她们似乎明白了一切,齐齐惊恐呼喊……
持着小巧锋利的银刃上前,老太医不住颤抖,迟迟不敢下刀。
“怕什么,真是没用的东西!”永琰冷眼一瞥,挥掌推开他,劈手夺过利刃,朝一名哭喊的女子划去……
血,一滴滴溅落在地,染红了玉石青砖。
“啪”的一声,一团模糊淋漓,鲜血直流的皮肉被他掷入案上的玉盘之中,只听他轻描淡写一句,“多剜几块,挑选一下,看哪块最合适!”
满目所见都是鲜血,脑中一片空白,他到底在做什么——在殷殷血红面前,他竟然没有一丁点仁爱之心,仿佛是在挑选砧板上的肉,就像捏死蚂蚁般轻而易举……
死死瞪住他,我握紧双拳,死命挣扎,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缕缕血丝显现,撕心裂肺的惊呼逸出喉间,“永琰,算我求你,你不能这样对待她们……”
***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侍女浑身哆嗦,捧着鲜血淋漓的玉盘上前,永琰细细翻看,挑了一块,冷声笑道,“就这个,虽说质地不够柔滑细腻,至少够白皙,能与她的肤色相配。”
惊惶,战栗,如失语一般,双唇颤颤,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不住啜泣呜咽。
他当我是什么?一件支离破碎的衣裳?
破了,伤了,坏了……用一块类似的布料就能修补好!
挨在身畔坐下,他俯身吻上我的脸颊,柔声安慰,“别怕,要相信王太医的手艺,定会完好如初。”
他的唇很软,掠过颊间却似利刃划刻,我终于声嘶力竭地叫嚷出声,“别碰我!”
暴戾之气充满深邃的瞳眸,猛地扼住下颌,迫使我张嘴,将滑腻的舌尖探入檀口之中,唇齿久久纠缠,没有一丝欢愉,相反——尽是无穷无尽的痛!
喘息急促,胸口起伏,心底深处有声音在低低呐喊——咬他,快咬他……
他仿佛窥透我的心事,加重了力道,笑意森寒,“你咬我啊,就不怕血洗江宁李氏么!记得我曾说过,你是我的,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再说你也不愿归家之后,被李孝慈瞧见这些伤痕吧!”
这太可笑了!他为我考虑的极为周详,仿佛是全心全意为我……
“王太医,开始吧!”永琰冷眼一瞥,似笑非笑,“下手不要太重,本王要得是一件完美无缺的精品!”
老太医屈身跪下,重重俯首,“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浴手焚香过后,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枚细小的绣花银针,置在烛火上反复烘烤,穿上白色的丝线,缓缓靠近我……
心寒似冰,惊问道,“难道就用这最熟悉不过的绣花针缝补皮肉?”
“竟忘了沈梦遥可是织补刺绣的行家!”永琰一笑,重重摁住我,随手拍了怕老太医的肩头,“这次重任在身,可不要丢本王的脸面哦!”
银针来回穿梭,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索索声,太医将那年轻女子的皮*合在我的伤处,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额上冷汗涔涔。
永琰见了,取来一只玉瓶在我鼻尖下晃了晃,顿觉没那么痛了……
恍恍惚惚的,不知过了多久,影竹将我叫醒,“大少女乃女乃,王爷要送您回府。”
回府!太好了,我忍着剧痛下床,拽住她向外奔去……
同乘一车,永琰含笑睨视,语声*,“一听要回去就迫不及待,难道我是你的噩梦想早点摆月兑,不过没关系——青山在,水长流,我的门永远为你敞开,我的床永远为你等待……你寂寞之时,不妨想起我,想起那缠绵的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