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秋季,峻州的黑夜来得特别早,庄道人三人才是在房中洗过了一把脸,听鬓胡大汉说了些今日御车遇到的状况和趣事,窗外的天光便是隐下去了一大半。
房内掌灯后不多会儿,客栈小厮便是叩门送了些饭菜上来,鬓胡大汉又要了些米酒,添了些时令菜,三人便围着房内的八仙桌坐了下来用饭。
饭后,便是又吩咐小厮拿了笔墨纸砚来,庄道人握着劣质的羊毫笔在劣质的墨水中蘸了蘸后慎重地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冉初见则默默地跪在桌边的长木凳上注视着那张宣纸。片刻,庄道人写完了六个大字便是放下了手中的毫笔,略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发杵的小姑娘说道:“其他的你忘了便忘了罢,以后也别再穷想了,至于父母大名却还是要记得的……你父亲大名‘冉仲添’,母亲便是叫做‘卢娇念’,便是这六个字了,你且收着……”
冉初见沉沉地点了点头,双手将庄道人递来的宣纸接住,昏灯烛影之下深深凝视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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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便是那样过去了,天光乍亮之时,三人便是备装完毕准备启程。
昨夜冉初见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熹微的晨光之下,她看起来精神善佳,只是之前冯家大婶给她梳的苞苞头她已经梳不好了,自己便是将细幼的发丝随意绑了一个马尾,然后在头顶挽了一个发苞,庄道士对此也是未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也不善梳头一类的事情。
今日的计划便是从峻州东门出发,然后途经峻州境外再穿越履中郡到达琉安城南城之内,但出行安排较之前几日不同,因为昨夜庄道人决定让鬓胡大汉今晨独自沿原路返回邺州的老家,自己则带冉初见租一辆“出城客栈”的马车继续上路。
两方马车套好以后,庄道人对着鬓胡大汉交代了一些事物便是告了别,在熹微晨光的镶染之下,两辆马车分道扬镳,背道而弛去……
履中是琉国都城琉安与峻州之间的一个小城,它距峻州城与琉安城皆是两百多里路程,这个小城虽然面积不如峻州或邺州,但他的繁华度却是比过峻州邺州的,毕竟凡是从南方而来要去到琉安或帝国中部,或是从北方而下要去到南方边郡的任何旅客货商还是镖局人马等等都是必要经过此处的。于是,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个人流相当庞大,市容相当繁华的城郡。
冉初见与庄道人乘的马车到达履中城正大街的时候也约是正午了,精壮结实的马车夫得了庄道人指示便将马车停在了履中城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之外,此时正是街上人潮涌动的高峰,街市里热闹喧哗,冉初见下车后站在庄道人身边左顾右盼,长街两边都摆满了货摊,有小吃、有花饰、有布匹、有脂粉、有鞋靴、有器具,触目所及,应有尽有。
庄道人便也注意到了小姑娘心中的期盼之意,因她跟在自己身后往酒楼里走时,仍忍不住频频回头看那街边,庄道人便是安抚道:“先吃午饭吧,吃完后带你去街边看看,顺便给你买两身喜欢的衣裳,你身上那些衣物都是铁儿女儿的,想必你是不喜欢的……”
冉初见这才高兴无比地应了声好,也没注意庄道人说她正穿着的是别人的衣物,跟着老人以及车夫快步走进楼中,一行三人随意挑了个位置入座,庄道人做主点了些地道的菜肴,虽然饭菜口味不错,但冉初见心思便是不在饭桌,于是庄道人与精壮车夫便也随了她的意,较快地用完了这顿午膳,便结账埋单出了酒楼行至坊街。
冉初见毕竟不是真的小孩,不会见了一物便想要一物,她期盼可以在这长街上逛逛,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们到底都在用什么,买什么卖什么。尽管她看见任何一件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时,眼里都会大放异彩,但她也并无要买下的意思,好几次她手里模着摊贩摊前的某样物品看来看去时,庄道人都会问她是否想要,她却都只是开心笑着摇摇头回答“只是想看看而已,这个东西我没见过,但也没用……”
庄道人对冉初见所表现的这一点也是挺欣赏的,心想这孩子年幼便是通情又理智,要是自己那些侄孙后代哪一个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那该多好,于是走至一间成衣店时,便拖着冉初见的手进了店里,并鼓励她挑选了两套价格似乎不廉的小裙袍。
这两件小裙袍一件是淡蓝色,一件是鹅黄色,材料是上好的彩缎子,掌柜收了钱后便将两件新衣用一块未染色的低档棉布料子包裹了起来俯身递给个子极小的冉初见,嘴上还不忘道:“小姑娘你看你爷爷多疼你……”
此间庄道人只朝掌柜笑了笑,便也不做解释,领着冉初见离开成衣店。
一老一小此时正往酒楼方向走去,老人半眯起双眼望了望酒楼左侧,当他看见精壮的车夫站在马车旁边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眺望时,他便拖着小姑娘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旁的人群中蹿了出来,飞快地一把夺去冉初见怀里的布包裹,撒了脚丫子往街边一条巷子跑去……
庄道人毕竟是个修真之人,虽然对于修真者来说修为低下,但对付区区一介凡人何等容易,更何况一个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包裹的小孩……
对,就是个小孩,一个浑身污糟透了的小男孩,这男孩看起来约莫也就八、九岁左右,身子很是单薄瘦弱。庄道人并不歹毒,对待一个坏孩子他只是使了个小绊子,让他‘嘭’地一声在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那男孩似乎是跌痛了,便是躺在那地上爬不起来,直到庄道人带着冉初见走近他,用那枯槁般的老手捏住了他瘦小的臂弯将他轻轻拖起,男孩这才颤抖着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惊惧与惭愧,望向面前的老人与小姑娘。
“先生,他的手肘流血了……”冉初见此时并也未关注自己那跌落在地上的包裹,倒是小声地对庄道人说了这句话。
庄道人目光注视着那抢东西的孩子,老手从怀里掏了块崭新的方巾出来递给他,轻声道:“擦擦伤处吧……”
“我……”那孩子吐出一个单字,却是不知为何又胆怯的收回了后面要说的话,垂下眉眼,也不接老人递来的方巾。
“帮我把包袱捡起来吧,我便奖励你些银子……”庄道人目光落在了男孩身旁的布包裹上,语气缓和的说到。
那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便是俯子将地上的包裹捡了起来,颤抖着小手将之递给身旁比自己还要矮小好几分的冉初见,眼里明显噙着些许湿意。
“谢谢你,我叫冉初见……”冉初见望着身前脏兮兮的的小男孩,小脸上露出友善感激的一笑,便是有些稚声稚气地对他说道。
男孩抬头望了眼小姑娘,正是瞧见了她那毫无责备甚至透露着些许善意的笑容,没等庄道人给他银子,他便口中飞快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便是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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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的途中,冉初见手里捧着那个印有三个黑乎乎小手掌印子的包裹正与车里盘膝坐着的老人对话。“先生,你没有给他银子呢……”
“我给了,不过没有用手递给他而已……”
“那他是自己摔的吗?还是您用了仙术?”
“说时迟,那时快……当时没有掌握好力道……”
“那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我都与他示好了……”
“或许是有大人在一旁监视着他的,他不敢说话……”
“那您为什么不救救他,您都救我了……”冉初见瘪起了嘴,大为失望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家。
“这……”庄道人虽然早已习惯了与冉初见这样的对话方式,但是还是不禁暗叹又被这妮子绕进问题里去了,便是硬着头皮答到,“这两回事嘛,情况不同呀……”
“…………。”
两人如此又说了许多些话后,冉初见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当中,心中有些难过地想到——原来俗世就是俗世,不管是在地球还是普琉球,在唐国还是在琉国……俗世当中的世俗事件还是无可避免的雷同……
心内叹了口气,瘦小得可怜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包裹表面的黑手印,那手印上似乎有些油腻,根本拍不干净……
冉初见并不知道在这一天,她善意的笑容和安慰令一个小男孩从此记住了自己的好……并且在未来的生命中,这个小男孩还会与自己有所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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