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老太君的亲自点名,朱佑桓也没多想,召集各位男管事,当即陪着王公公四处查看。
先是出门确定德王妃一行人的进城方向,接着何处迎候,何处叙话,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休憩,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俱都一一确认。
家里人亲眼见到六爷年纪虽小,但是处事说话有礼有节,亲切随和,做事认真细致,不怕麻烦,无不心中暗暗称奇,全都佩服。
请王公公用了饭,又忙碌了整个傍晚,各项琐事都以安排清楚,眼看着音乐高升,微风阵阵,朱佑桓吩咐所有人休息一下,准备开席。
说说笑笑,两人站在大门外聊天,外宅三层高的赏月阁内,老太君带着全家人遥遥望着这边。
冷眼旁观了一下午,哪怕是朱佑桓的行为中规中矩,但家里的一切摆设都丝毫没有变化,也就是说,如此寒酸的局面,注定明日就要被人笑话了。
“当老六有什么神机妙算呢,原来还是不过一个孩子,老太君,起码置办些绢花鲜花什么的装扮也好,您瞧瞧,还不如小家子办喜事呢。”
潘氏很解气的出言讥讽,两位姨娘因自家孩子都被比下去了,心中不服气,自然也跟着凑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风凉话。
“行了,起码桓儿尽心做事,比你们都强。”老太君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了句公道话。
这话重重打在三位妇人的软肋上,立时无言以对,反而是朱佑森等三人瞧着下面火把处处,照耀的前宅和花园等处灯火通明,不由得相互对视。
老五朱佑樟凑近无精打采的朱佑林身边,说道:“二哥,下面似乎要忙上一整晚,咱们是不是也下去帮帮忙?”
“你们去,我要回屋读书。”朱佑林勉强笑笑。
“读书?”朱佑樟想起来母亲的话,苦笑道:“你别听长辈们的,什么进京陪太子读书,没有宗人府和圣上的恩准,谁敢私自进京?”
朱佑林犹豫了下,整个一下午,家里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几位兄弟也不在亲近自己,这让他大感孤独,就像被打入了冷宫一样,短短时间就忍受不了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少年人。
“老五,你凑近些。”
“唉。”
朱佑樟好奇的把头凑近,就听朱佑林轻声道:“早在去年,母亲就派人进京打点了,大祖母膝下无子,也想接过去个兄弟承欢膝下,你跟我回去好生读书,今次就咱俩动身,将来一个继承爵位,一个继承京城基业,如何?”
“真,真的?”朱佑樟激动的身子轻颤,身为不被重视的庶子,他做梦都想着顶门立户。
“哼!老四不是喜欢跟着老三嘛,就让他们在家陪着老六一起去胡闹,都是些没有远见的笨蛋。”
就好像孩子一样的拉帮结派,不过这想法却充满着成年人间的机深,朱佑樟心动之下马上选择背叛,大声道:“二哥,我跟你回院子读书。”
看着两人离去,一直等回信的朱佑森和朱佑樘纳闷不已,其中朱佑樘怒道:“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三哥,以后都不理他了。”
“走就走,读书?不就是想进京吗?”
朱佑森哪能不清楚这个?心里暗骂老五见利忘义,不过也有些无奈,原来打小他和老大,老四就念不好书,其中老大地位特殊,和下面兄弟都有些隔阂,玩不到一块去,以至于他和老四朱佑樘感情最好,都是时常被长辈责骂的主。
老二老五很聪明,会念书,举止斯文,深得长辈们的宠爱。这人以类聚,自然走得最近,唯独最小的老六性子木讷,不是跟在大家后面当个跟班,就是一个人呆在房里,很少和兄长们能平等的说话聊天,不单单哥哥们不重视他,整个家里也没人重视,因此穿越一年来,根本无人察觉什么,就算突然换了一个人似地,也都以为是长大开窍了呢。
“三哥,还要不要下去帮忙?”朱佑樘指了指下面。
朱佑森本性不坏,心里始终有着一份责任感,但老二老五的离去,却为他敲响了警钟。
沉默片刻,朱佑森摇头道:“不去了,回去早些睡觉。”
“为啥?老六一个人多辛苦。”朱佑樘有些不理解。
“虽然都是骨肉兄弟,但是老六的身份和我们不同,今后就是对手了,唉,不说了,咱们走。”
短短不到两日的时间,朱家六子竟然同时长大,各自有了各自的目标对手,那位如天仙般的明媚少女,家族里的是是非非,金钱,地位,女人,责任,危机感,统统成了使人成长变化的催化剂。
几位长辈女眷没理会孩子们的离去,依旧看着下面,不一会儿,就见各处传来阵阵欢呼声,老太君问道:“发生什么了,派人问问。”
潘氏急忙派春喜过去打听,很快春喜扭着腰跑回来,喘着粗气道:“回老太君,回太太,外头正在开席吃饭呢,整整几十桌的上好席面,这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满愕然,潘氏听的心花怒放,美滋滋的笑道:“呦,瞧瞧人家小六多么体贴下人,这都大半夜了,还不忘请吃宵夜啊!难怪你们大女乃女乃深得人心,就是比我这个太太的会做人。”
“拿着宫里的银子请客吃酒,好人却给长房独自受了,是会做人,不过,那是做的小人。”三姨娘气的再也不留一丝情面。
二姨娘奇怪的道:“按理说不应该啊,几位管事都干嘛去了?就由得桓儿胡闹,下面人不知家里状况,难道他们也不清楚?”
春喜悄悄把头低下,就是不提其中的缘由,老太君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热闹场面,冷冷的道:“老身说过了,外事都交给老六处置,咱们走。”
老太太当先被丫鬟扶着下,后面潘氏等人纷纷含笑低语,她们都清楚老太君的脾气,这般态度已经是非常生气了,恐怕明日一过,长房在家中,就再无容身之处了。
却说此刻的大门外,果然一如春喜所说,整个街上满满放置了将近二十几张大圆桌,桌上摆放着都是大碗大碗的鸡鸭鱼肉,此外除了白白的馒头等主食之外,竟没有一碗水酒。
兴高采烈大口吃着菜肴的人们中,除去朱家下人和帮忙的之外,竟然还有二三十位县里的官差,此外还有六七桌无人坐的空席。
王公公坐在主桌上首位置,高兴的笑道:“不瞒大家伙,咱家就喜欢这般热闹随意的气氛,那等雅间虽然雅致,但对咱们这些俗人来说,还是大碗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痛快,哈哈。”
陪坐的管事,县里的捕头俱都会心大笑,端坐主位的朱佑桓单手举起水碗,昂然笑道:“今日无酒,小子先用清水一碗来敬大家,等忙过这两日,在场的一个都不能少,咱们再来一次真正的庆功宴,到时不醉不归。”
轰!远近将近二百多人,人人高举水碗大声应和,这主人家痛快,下面人也不含糊,此举自然大快人心。
热热闹闹的吃着宴席,不时有人过来敬水,王公公和朱佑桓也不拘泥身份,不管是谁,都含笑以对,越发惹得群情汹涌,无人不夸六爷仗义。
眼瞅着快要入夜了,王公公起身望着街口,自言自语的道:“也该来了,按脚程,不会超过一更天的。”
话音未落,沉闷的声响从远处传来,王公公转身和站起的朱佑桓相视而笑。
“来旺,你去接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赶紧张罗人家吃饭,休息。”
“好嘞。”来旺立即飞快的跑步迎了上去。
随着沉重的车轱辘踩在青石路上的声响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站起望去,就见来旺还没等跑到街口,两位军校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喊道:“来了,来了。”
十几匹骏马随后现身,最前面的骑士喊道:“六爷,俺朱四回来了。”
十几辆满载物品的大车静静停在街上,来旺等人正在招呼押车的伙计吃饭,这些伙计清一色靛蓝长衫,人人神态举止不同寻常。
所有人都围着大车议论纷纷,王公公指了指身边的几位男人,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六十里外皇庄的大管事朱成贵,这两个棒小伙都是朱大管事的儿子。”
“诸位辛苦了。”
朱佑桓含笑客套几句,朱成贵和两个儿子连忙客气还礼,朱四站在旁边笑道:“今次多亏了王公公和大管事百般照拂,这六十里地的路程,都是一路不停歇的赶路,车上的那些物件,要是没有王公公的手信,休想借出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己人无需客套。”王公公笑着摆手。
朱成贵点头道:“主子们的嘱咐,老奴哪敢不尽心尽力,何况朱四兄弟许下重赏,下面人岂能不拼死卖力?”
“嗯,朱四你陪着吃完饭,就去女乃女乃屋里取银子,人人有赏。”
朱佑桓说完,转身面向所有人,朗声道:“大家抓紧时间做事,争取四更天的时候都办利索了,休息一个时辰后,咱们全都要沐浴净身,换上新衣,然后一起恭候王妃大驾光临,此事不单单关系到我朱家的脸面,也关系到整个泰安城所有乡亲们的面子。都打起精神来,我朱佑桓也陪着大家一起做事,朱家不吝啬重赏,你们吝啬力气否?”
“六爷尽管放心,小的们绝不会吝啬力气,哈哈!”
“肚子涨得难受,俺浑身力气使都使不完呢,哈哈!”
整个街上爆发出大笑,朱佑桓也不废话,笑道:“那就按照先前分派的差事,大家开始做事。”
呼啦一下,二百多人一起涌上马车,在官事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士气高昂的搬运各种物品。
县里的捕头李老五带着所有官差走过来,抱拳道:“六爷,俺给你留下十个衙役维持秩序,这就带着兄弟们去看着兵马司打扫街道,驱赶附近的泼皮无赖,到明日一早,整个街道保管安全无虞。”
“多谢,多谢,回头自当补上一份谢礼。”朱佑桓拱手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