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是八月初八,距离中秋之夜不过七日,实则古时整个八月都是节,又称为八月节,秋夕,月夕,团圆节等,都是围绕着圆月为主题。因秋季象征着五谷丰登,团团圆圆,因此中秋节格外受到百姓喜爱。
而八月十五那一日,因为帝王会举行隆重的拜月大典,又赋予了那一日的特殊意义,相传太祖朱元璋龙潜之时以月饼为传讯工具,小小的月饼里面夹杂着‘中秋之夜杀鞑子’的字条,以至于月饼越发成了佳节必须食用的美食,中秋在明朝,已经渐渐演变成对汉人蕴含深意的特殊日子。
一大早,略小憩半个时辰的朱祐桓起身沐浴净身,看着秋菏送过来的繁琐礼服,从内到外,不下五六件,想都未想的推到一边,依然穿着平日惯用的白色儒衫,头戴方士巾。
出门而来从角门进入东院,会合一身超品皇族汉家礼服,脸上施了大妆的嫂子,两人当下督促灶房起火做饭,四处重新巡察一遍。
正房里,朱祐椥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站在院子当中大大伸个懒腰,房门一闪,春雨捧着白玉冠跑了出来。
“少爷,冠还未戴呢。”
“啊!”
朱祐椥和春雨此刻才发觉,院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是十几位管事妇人悄然立在厢房外,不时有人从厢房内进进出出。
“奇了?几何时咱家这般有规矩?”朱祐椥一脸晦暗,深深的眼袋显出黑紫色,显然昨晚又是纵情声色。
春雨倒是春风得意的很精神,帮着大爷戴好玉冠,欢喜道:“不愧是小姐,一日功夫就教的下人懂规矩,会做事。”
“哼!一介妇人非要逞能,你不闻无才就是德嘛?”嘴上说着牢骚话,朱祐椥心里却觉得很新鲜,此刻突然发觉妻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两人站着看热闹,慢慢就瞅见凡是进来的妇人都是一脸震惊,脸上全是隐藏不住的喜色,相互间不时小声说话,可惜无人在意这边的两人,闹得朱祐椥好生无趣。
正在这时,李翠莲满面风光的陪着位妇人从厢房出来,一眼瞅见远处的两人,忙说道:“各位姐妹快一些,不急的小事就不要回报了,大爷和女乃女乃还未用膳,一会儿还得去老太君屋里请安。”
妇人们见状,有人立时笑着转身而去,很快,所有琐事处理完毕,秋菏扶着神色略显憔悴的李氏出来,李翠莲上前叮咛道:“今日不许和大爷拌嘴,记住了。”
“嗯。”轻轻点头,李氏自是省得轻重,莲步轻移,并未如往日般独自去客房用膳,而是静静的等着丈夫。
因为怕有事耽搁时间,是以李氏提前换上礼服,虽然眼眸稍微发红,但是浓妆重彩,裁剪的异常得体的大红锦绣礼服,加上这一日来的打理家事,使得李氏此刻一身彩绣辉煌,脸上看上去容光焕发,好似一株傲梅在冬日里突然绽放,亮丽夺目。
整个人都不同往日般落寞憔悴,真像换了一个人似地,惹得朱祐椥都看呆了眼,他生性怪异,就喜欢偷偷模模的勾搭外人,对于合法妻子总是提不起兴趣,如今方暗暗后悔,随即狂喜。
李氏记着李翠莲的提醒,自然与丈夫好言好语,朱祐椥被刺激的虚火上升,奈何昨晚一场大战,有心无力之余,时下又不是适合场合,难得收起下作嘴脸,道貌岸然的一本正经。
“桓儿哪去了?”可笑他自作多情,而李氏眼中竟没有半点丈夫的身影,一坐下就问起了老六去处。
朱祐椥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殷勤站起,帮着秋菏接过盛着碧米粥的银碗,一边伺候的春雨做着姨娘美梦,对此视而不见。
秋菏笑道:“六爷说去陪那位王公公了,人家是客人,自然得有主人家陪着。”
“难为他这么懂事。”李氏心里幽幽一叹,越发不待见丈夫,耐着性子道了声谢谢,默默用起粥菜。
“小六终于长大了。”朱祐椥兀自不觉的笑道,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堪,恬着脸说道:“今日有何需要用到为夫的地方,还请大女乃女乃尽管吩咐,小的指定尽心尽力。”
李氏闻言皱起秀眉,无可奈何的道:“一会给大爷上碗参汤,你今日只要不站晕过去,那就阿弥陀佛了。”
“小事一桩。”朱祐椥见妻子搭理自己,兴高采烈的说道。
饭毕后两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起来到老太君院子里请安,这边太太少爷们都已经过来,请安之后,各自回去更衣。
不时有下人眉眼含笑的进来催促,可惜老太君和太太们心中忧愁,都未发觉家中弥漫着古怪气氛。
日上三竿,从城上响起了阵阵鼓声,这边阖家女眷俱都盛装等在院中,老太君手拄沉香木的南极仙翁拐棍,缓缓走到堂下,抬头看看晴空万里,硬着头皮,沉声道:“走。”
一行人气氛诡异的缓缓出了内宅,突然!就见整个过道都已经大变了模样,两边锦帐围绕,各处建筑全都重新彩漆,上下俱都悬挂各式花灯,彩绣花卉布满树梢。
真是三步一香鼎,五步一凤旗,各色鲜花铺满大红地毯,香气缭绕,画栋雕梁。
“啊!这,这是咱家?”
老太君顿时都看花了眼,不可置信的停下脚步,身后更是响起无数惊讶赞叹声,她们都在内宅,下面人又都有意给主子们惊喜,竟然有志一同的都故意不说破。
“好漂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潘氏和两位姨娘都看傻了,呆呆的吐出一句实话。
妇人婆子纷纷嬉笑,朱家五位少爷也是一脸震惊,暗叹老六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得花费多少银钱啊?
眼见太太们人人震惊,李氏含笑上前,笑道:“这都是从附近皇庄借的,大多是历年帝王封禅时的旧物,已然没有用处了,逾越的都被去除,专拣合适的送来。桓儿说了,迎候王妃是隆重事,就算为了皇家脸面,也断不能含糊的,不过那些名贵摆设就算了,家里不富裕,没什么可丢人的,反而故意弄虚作假,未免显得我堂堂朱家太小家子气了。”
这一番堂堂正正的话语,立时把某些人涌到嘴边的风凉话给堵了回去,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挤兑。
老太君心中惊喜,重重点头道:“说得好,王妃驾临泰安城,于公于私都要郑重其事,满城百姓都看着,要是寒酸了,还不都笑话死我朱氏皇族?至于咱家里就无所谓了,就算有人笑话,那也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呵呵,好啊!桓儿此举深得我心,嗯,也辛苦你了。”
“谢老太君,这都是太太们平日言传身教的功劳,孙媳妇不敢居功。”李氏巧笑嫣然的盈盈道个万福。
太太潘氏等人默然,有些感激李氏为大家说好话,虽然心里还有几分不痛快,但朱祐桓这惊人之举,毕竟给全家人大涨脸面,欢喜还是大过嫉妒的。
“走,咱们去迎候王妃銮驾。”
有了脸子,老太君兴致勃发的抬手,示意李氏上前搀扶,那边潘氏急忙含笑跟着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前行。
一路上众人连连赞叹,不单单是琪树花香,庄重美观,更有着佳节来临时的欢喜气氛,使人心中油然升起欢度佳节时的美好心情。
女眷们走得慢,老太君笑呵呵的说着话,突然开口:“按规矩,这爷们和咱们不是一处,对,孙媳妇?对了,要用何等礼仪拜见?”
“老太君圣明。”李氏忙笑着点头,解释道:“王妃今次来咱家,因为辈分比您老小一辈,是以按照的是省亲之礼,再说您老和王妃的老家都在河南,这样既显得亲切,也能使得外人没有闲话。”
“你们顾虑的是。”
老太君惊喜点头,很是感慨的道:“要说身份,德王妃自然高高在上,来咱家就好似巡幸下属一样,可是老身无论是辈分,年纪以至于身份,王妃又岂能真的如此?这样计较正是恰到好处,省亲就是女儿回娘家,任你锦衣卫,东厂西厂,满朝大臣,谁也挑不出毛病,咱们老朱家之间的私事,又是在封地之内,妙啊!”
“您说的是。”
女眷们纷纷同意点头,一打听原来又是老六的主意,至此人人叹息,不提众人的复杂心情,李氏却心情纠葛,一想起兄弟昨晚的一番肺腑之言,深深的不舍瞬间涌上心头。
沿着鲜花之路到了大门处,街面上又搭起一座硕大的彩棚,无数百姓站在远处,数十位官差立在人群前面,整个街道都被军校用围幕挡严。
帐舞蟠龙,帘飞绣凤,彩棚内外到处装扮的金银焕彩,珠宝生辉;堂堂皇族气象气势万千,富贵堂皇。
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二十座高大的焰火架子耸立四方。
早有一身新衣的老管家带着众位管事上得前来,当街给老太君一行人跪倒磕头,然后指引着女眷步入花棚之内。
老管家笑着请老太君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说道:“诸位少爷请移步去临街的花棚内守候,县里诸位大人都以到了。”
“去,都精神着点,不许胡闹。”老祖宗不免叮嘱一句。
“是。”这般隆重兴盛的场面,朱祐椥几个早就晕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朱四身后,带着一群小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