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桓从没在意过宗室子弟的特殊身份,当然曾经也为此窃喜过,当眼前有几千两银子可赚时,他并不觉得打理差事有何可丢人的,毕竟,人要有自知之名。(请记住我们的.)(**:手打)
动心之余,朱佑桓仔细问了些事,不着痕迹的套着王公公的话,王公公倒也显得非常热情,几乎是有问必答。
原来以往的差事都是由二太太邢氏牵头,夏岚姑姑和王公公联手经办,这里面的油水大家利益均沾,也算是分赃分的和和睦睦。不想今年四太太万氏打理家事,就要把差事揽入自己怀中,而王妃张氏素来不喜琐事,也没人敢在她身边罗嗦什么。
告别王公公,朱佑桓沿着湖边缓缓踱步,不大会工夫,他已然从蛛丝马迹间,想透了里面暗藏的道道。
这是想引自己当出头鸟呢,而且不单单是涉及到差事,最主要是想通过自己出头得罪四太太万氏,引出一系列争端,自己背后站着婶婶,而王公公和夏岚姑姑看重的,是想借机夺回府里的管家大权。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自己早晚都避不开这些,但万氏背后是京里的万贵妃,在济南还有吴太监撑腰,不能真的得罪,不然今后就将寸步难行了。
几千两银子确实是好东西,朱佑桓权衡利弊之下,却已经倾向于放弃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赚了钱,也就是挡了别人的财路,焉能不遭人嫉恨?
想着想着就进了暖香阁,朱佑桓决定先冷眼旁观再说,迎面就瞧见一群丫鬟们兴高采烈的散在各处,几位一身宫装的妇人举着花名册,不时有被叫到名字的,快步走入厢房内。
朱佑桓不动声色的走了上去,这些丫鬟们大多认识,几乎都是附近几个院子的,尚衣司的第一站,自然得先到表姐这来,然后二姑娘三姑娘的院子轮下去,至于长辈则委屈的要等到最后了。盖因小孩子是最喜欢新衣服的,此种小事上头,当长辈的自是乐的谦让一下。
不时有丫鬟朝朱佑桓请安道万福,人人笑意盈盈的,仗着人多,也没人含羞的逃走。
朱佑桓笑着示意,快走几步,直接进了内,就见花厅里摆放着各式绸缎,一些有身份的妇人和丫鬟,围绕着绸缎议论纷纷,显然是在挑选中意的样式。
朱雨筠和张灵儿也在其中,两人的兴趣似乎不大,坐在一起说着话。
绿蝶和思琴一眼瞧见朱佑桓进来,忙抢上前笑着打招呼,其她人惊觉六爷过来了,赶忙让开了路。
“给桓儿上茶,还有今个做的几样小点心,都取过来。”朱雨筠含笑吩咐绿蝶,抬头笑道:“昨个冻着了?又挨了一顿骂,赫赫!”
“活该。”张灵儿板着脸数落道:“就隔着一道墙,你心疼司棋和入画,就不会自己提着灯笼过来喊一声?”
朱佑桓老实的点点头,一坐到两人之间,笑道:“大半夜的,不想惊扰你们睡眠,又不是寒冬腊月,冻不死人。”
“那你还惦记外头的百姓?反正冻不死。”张灵儿白了他一眼。
“是,对了,司棋在哪?”朱佑桓顿时想起买被褥的事,早上劳烦她把银子送出去给来旺,抬头四处寻找司棋的身影。
张灵儿见这家伙答非所问,气的扭过头去,朱雨筠忙说道:“你看你,一来就得罪灵儿,司棋已经出去了,不单单拿着你那三十几两碎银子,还有长辈们的一点心意,光是灵儿就献出了八十两呢。”
“真的?”朱佑桓这下可是又惊又喜,急忙站起恭恭敬敬的朝两位少女深施一礼,瞧得一边的丫鬟们大笑。
“我只谢谢表姐和灵儿,多余话也就不说了,至于长辈们的善举,自有被接济的百姓们感恩。”
张灵儿别扭的站起想躲到一边,却突然被朱佑桓一把拉住,羞得急忙又坐回去,慎道:“有人看着呢。”
扑哧!朱雨筠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取笑道:“要是没人,是不是就可以拉拉扯扯了?”
惊觉自己失言,张灵儿闹得小脸一红,咬着牙威胁道:“你要是敢乱说出去,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朱雨筠立马想起晚上两个人打打闹闹的闺房之事来,闷笑道:“不敢了,你就是个疯丫头,下起手来没个轻重。”
朱佑桓眼见二女故意不理睬自己,心知肚明还在生昨晚的气呢,笑了笑走到摆满绸缎的桌案前,问道:“这冬衣都是由尚衣监缝制吗?”
桌前站着的是雪雁和思琴,此外还有朱雨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千兰,一个叫从云,皆是十二岁左右,生的清清秀秀,性子本分老实,而冷雪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其她人则站在其它桌子前,十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几乎都是张氏和邢氏身边的大丫头,
原本张氏想给两个孩子,一人配上两个贴身丫鬟,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四个粗使丫头,两位管事妇人,两位教导妈妈,四位厨娘,八个婆子的,结果遭到两个孩子的集体抵制,后来见张灵儿和朱雨筠住在一起,朱佑桓又紧挨着住在了隔壁,反正都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不怕受到冷落,张氏索性也就罢了。
不想一群女孩不约而同的笑着摇头,思琴心直口快,骄傲的道:“凡是姑娘的衣物,向来都是咱们亲手缝制的,岂能交给外人?”
“和我想的差不多。”
朱佑桓暗道合该如此,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未出阁时,轻易都不会穿外人缝制的衣服,何况那两位身份格外娇贵的?这古时的女孩,果然人人都学的一手针线活。
雪雁温柔的道:“前头姑娘还商量六爷的冬衣呢,司棋和入画没有时间,灵儿姑娘就一力揽下来,要亲手为您做衣服呢。”
朱佑桓沉默片刻,默默返回坐下,正好绿蝶和入画端着漆盘走过来,放上一盏香茗,几碟子香味扑鼻的精致点心。
“六爷怎么了?”绿蝶好奇的问了一句,入画乖巧的上来,神色关切。
轻轻地话语,立时惊动两位姑娘,朱雨筠不悦的抬起头,雪雁见状急忙跑了过来,急道:“刚才是六爷过问冬衣的事,婢子就说姑娘们准备给他亲手缝制新衣服呢,不想六爷就不说话的坐在那里。”
“桓儿心事太重了,唉!”朱雨筠叹了口气,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无忧无虑,任性胡闹也就罢了,偏偏一举一动,待人行事,就像是个成人一样。
张灵儿眼眸流转,一丝喜悦悄然无声的挂在脸上,心说他定是担心我的身子,怕把我累了,嘻嘻!能关心我,时刻记着我的好,也就不枉我为他操心劳力一场。
几位女孩紧张的围过来,朱佑桓忽然笑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还从未有人亲手给我缝制过新衣,因此心里感动,不知怎的,就说不出话来了。”
女孩们顿时神色暧昧的嬉笑,绿蝶胆子最大,笑道:“那六爷也得一并谢谢俺们,您老人家的冬衣,光是各式各色的外衣,姑娘就定了足足八件呢,加上贴身的小衣,毛大衣,缎子坎肩,长衫,裤子,这一个月谁都别想轻松了,闹得俺们自己的衣物,只能拜托尚衣监的妈妈们做了。”
朱佑桓感动的环视一圈,亲眼见到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先前想借冬衣一事大赚银子的想法,瞬间消失无踪。
正当朱佑桓不知该如何感谢的关口,从外面跑进来几个丫头,一脸气愤的跑到这边,其中一位丫鬟先是道个万福,接着气呼呼的道:“姑娘您给评评理,尚衣监的妈妈们竟然说,今年除了各房主子,有头有脸的管事之外,大家的冬衣都要交给外头打理,还说因此需要花费额外的工本钱,大家的衣服都要减少几件呢。”
“交给外头?”朱雨筠皱起秀眉,她性子和冷雪很像,都是偏冷不喜琐事,这些家里的事不愿多理会。
她皱着眉不表态,其她人则顷刻间炸开了锅,女孩原本就心眼小,喜欢计较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再说这添置新衣对于她们来说,那可是一年到头,少有的切身大事,谁人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思琴和绿蝶双双大怒,思琴怒道:“你没问问要拿出去给谁?又不是外衣或是斗篷,这贴身的衣物,竟然给外头那起子不干不净的人缝制?指不定就有男人沾了手,谁敢穿?快去把尚衣监的管事妈妈喊来,告诉她,我宁肯穿旧衣裳,也不要她们的新衣服。”
绿蝶见思琴抢先动怒,不紧不慢的冷笑道:“明摆着是个借口,往年不过购置绸缎需要花费些银两,咱家里自己动手,花销不多不说,上上下下谁不满意?今年倒好,四太太一管家,就张罗的送给外人经手,指不定里面藏着什么猫腻呢。”
“住口。”朱雨筠急忙喝止两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继续说下去。
张灵儿神色也很气愤,可有心为大家出头,奈何名不正言不顺的,最终没有开口。
朱佑桓则在一边瞧得真亮,一见就知两个臭丫头是在煽风点火,背后那人必定就是夏岚姑姑,不过她们的话说的句句在理,看来一场争端是要开场了。
在自己看来,不管谁做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穿,但是古时风俗不同,女孩们的贴身衣物,别说外人了,等闲连亲生父母都不许碰触。
心中感动大家对于自己的好,朱佑桓笑吟吟的端起茶盏,暗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