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当空万烛烧,人间天上两元宵。
千金博得斯须刻,吩咐谯更仔细敲。
万井人烟锦绣围,香车宝马闹如雷。
鳌山耸出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
热热闹闹的元宵佳节一过,新春佳节算是至此徐徐落下了帷幕,顺利救出思琴和冷雪,灵儿芳心盈满感动甜蜜自不必说,反正二人的感情经此一事,犹如璀璨之夜登高观灯,更上一层。
朱祐桓并没有那么乐观,第二次把万贵妃气倒,可怕的是老妖妇竟然不动声色,连成化皇帝都瞒着,他就知事情有些不妙了。
正月十六,英国公府。
“宣旨,着在京九品以上官员,家中女儿俱征选入宫添为秀女,以备太子大婚封为嫔妃,钦此!”
“秀女?”
英国公家人全都心头一震,上一次选秀还是在成化九年,当时自家德贵妃就是由此而进宫的。
共送走天使,老夫人心中高兴,扶着她的张梦儿更是神采飞扬,不问可知,祖孙二人都事先得了准信。
其她适龄的姑娘就未必开心了,京城九品以上的人家多了去了,这么罕见的大规模选秀,最终能入选的数目肯定也多。
秀女看似好听,实则就是供皇族任意采摘的鲜花罢了,幸运的被封为嫔妃,不幸的一辈子沉沦皇宫,一生都甭想活着走出来。
堂堂官宦小姐沦落为伺候人的宫女,一辈子不得嫁人,一辈子见不到亲人,对比之下,侥幸被封为嫔妃的诱惑,恐怕就是再有野心的女人,心情也必定是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
尤其是类似张灵儿这般有了心上人的,此刻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张梦儿斜睨着打小就嫉妒的堂姐,故意叹息道:“圣旨不可更改,姐姐还是今早节哀顺变,准备进宫前的诸多琐事。”
张灵儿从不是软弱可欺的面团性子,闻言轻笑道:“有何可准备的?不过是进宫走一趟罢了,到时自会落选。”
“你就不怕声名扫地,落选后可是要被外人耻笑的。”
张梦儿所言非虚,选秀要通过几道极为严格的检验,举凡容貌不端正,体态有瑕疵,身上有暗疾,清白不再的,都会被淘汰出局,到时自是有好事者背地里风言风语,往年总是有因此而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可怜人。
问题是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有好有坏,张灵儿不为所动,反而笑道:“花钱祈求落选的人家多了,我又怕什么?区区名声和一生幸福相比,呵呵!”
张梦儿盯着那妒忌万分的绝世容颜,叹道:“妹妹就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姐姐为何偏偏对他一往情深?嫁给太子殿下多好,到时母仪天下,贵极人臣,妹妹跟了成王,咱姐妹同嫁皇族,今后必定会被传为一段佳话的。”
张灵儿怔怔望着年仅十一岁的妹妹,想不到小丫头胆量不小,敢说出这番话来,怜惜道:“没有情意,就算嫁入皇族,时日久了,早晚会被弃之如蔽,你还小,体会不出这里面的辛酸,犹如镜花水月,往往到头来一场空。”
心中大感不服气,张梦儿信心满满的仰起俏脸,娇声道:“我懂,姐姐的意思,不就是担心嫔妃争宠嘛?妹妹虽不如姐姐的绝色,一样自信能收服夫婿的心,哼!”
“希望如此。”
张灵儿叹了口气,清楚说服不了已经走火入魔的妹妹,说多了还会被误解,唯有祝愿妹妹最终能够心想事成了。
张梦儿看着姐姐缓缓离去,挥舞了下小拳头,叫道:“早晚有一日,姐姐要跪在我面前请安,到时就知今日的选择,到底谁对谁错。”
耳听背后孩子气般的誓言,张灵儿为之苦笑,缓缓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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郕王府,朱家一样收到圣旨,芷珊和诗姗惶恐不安的坐在一边,对于她们来说,进宫既感到万分恐惧,又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独得王孙千般宠,际遇犹如升天梯,亿万叩首称娘娘!对此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心中不万分向往?
选秀对于古时少女来说犹如藏着砒霜的蜜糖,心惊之余又不舍得放弃。哪怕是听多了关于深宫大院里的种种凄惨传闻,但人总是觉得自己就是主角,必是那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可惜长辈间的对话,瞬间熄灭了一丝侥幸,使得姐妹俩就此算是彻底死了心。
朱含香一脸轻松,笑道:“女儿明日就进宫打点下,反正今次选秀于咱家没有半点干系,干脆就连初选都一并免了?”
姐姐朱含烟轻轻点头,对着母亲说道:“谁家中选也轮不到咱家,小妹说的是,进宫与太后说一声,省的她俩抛头露面的白跑一趟。”
汪氏却有些举棋不定,缓缓说道:“按理说,咱家本没有半点机会,可是太后往年漏过口风,她还真有意咱两家联姻,一来化解掉当年的恩怨,二来亲上加亲的也是一桩美谈。”
朱含烟舍不得女儿进宫受罪,急忙说道:“母亲,女儿不想孩子们嫁到皇室受苦,以她俩的懦弱性子,万万受不得皇族里的勾心斗角。”
“嗯。”汪氏不是英国公夫人那种一心嫁孙女,想要保住自家豪门地位的妇人,当下点头同意。
朱含香本想说一声,顺便求太后一并免了张灵儿的秀女身份,但一想到以英国公家的权势,那边势必也会暗中打点的,倒也轮不到自家操心。
汪氏和朱含烟也是念及此处,是以都未说出来,再就是怕说出来会被朱祐桓听见,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其实这么大的事朱祐桓岂能不知道?整个北京城都轰动了,太子没有大婚,这么难得的机会,无数官宦人家已经开始提前筹谋了。
尤其是今次不同以往,往年是挑选普通人家的闺女,皇后之位对于豪门没有指望,今年就不同了,似乎是谁家都有机会。
一时间,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成了炙手可热的贵人,各家通过各种门路送上厚礼,暗中打听关于选秀的一切事宜。
紫禁城成了当下最是热门的所在,华贵马车和轿子络绎不绝的涌过来,各家命妇排着队的求见各宫嫔妃。
作为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万贵妃,那梁芳等亲信太监,李孜省,万安,万通,纪晓等一干乱七八糟的国师,喇嘛,凡是等得见天颜的,统统借机大发横财。
长寿宫里,几十位嫔妃面色不好看的站在一边,周太后和王皇后紧锁眉头,一言不发的默默坐在软榻上。
原来皇帝心血来潮的一道圣旨,竟是瞒着整个宫里,这一来此事就显得很是蹊跷了。
给太子乃至一干皇子选秀女,按理来说是桩大喜事,奈何朱祐樘被万贵妃敌视,朱祐杬今年不过十岁,下面一干弟弟更别提的,大多还是任事不懂的孩童呢。
选秀选秀,可不单单是给皇子挑媳妇,问题是他们的老子一样有份,哪怕朱祐樘和朱祐杬依照规矩,每个人定下三位秀女,十位才人。那其余的一二百人呢?还不统统成了皇帝自家的禁脔?
这可非同小可,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时候,满宫嫔妃立时都坐不住了,人人心知此事背后必定有万贵妃的参与,因此都跑到长寿宫来探听虚实。
面对媳妇们有志一同的大吐苦水,周太后顿时有些不自在了,现如今儿孙满堂,她早就不稀罕添加争宠的女人进宫来开枝散叶。
再说堂堂一国之君,成化帝朱见深的女人虽说算不上佳丽三千,但加上才人,答应,美人等乱七八糟的,百八十人那是有了。
这还是有封位的,去年才从各地挑选五百名年轻漂亮的宫女,整个皇宫可谓是人满为患,足足一万多的女人,搅得紫禁城阴气逼人,名义上那可都是皇帝一个人的。
好半天太后总算是憋出一句:“简直荒唐,九品官有资格就罢了,怎么连三品以上都恩准了,那得选多少秀女进宫?”
这话一说,顿时所有女人们的眼神,都满含期待的朝着立在堂下的两位少年看去。
就见其中一位年纪稍小,一脸慧黠的孩子笑嘻嘻的回道:“回禀太后,依照小臣不完全统计,起码会有三千位以上的官宦小姐进宫待选。按照宗人府送上来的档案看,往年皆是十比一的淘汰率,也就是说,今年哪怕条件定的在严苛,最终也会有二百人会得以屏雀中选,加上通过人情贿赂走后门的,还得额外再加上一百多人。”
好一通看似极为专业的分析,结果唬的一干贵妇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什么不完全统计,档案,淘汰率一类的新鲜名词,闹得她们顿时对那笑嘻嘻的小恶人另眼相看起来,暗道这孩子果真不简单!
站在一边年长的少年自然就是太子朱祐樘了,他心中苦笑,面上附和道:“桓弟所言极是,这还不算周遭的当地官员和二千多的传奉官呢。”
朱祐桓接过话茬,笑道:“选秀日期尚未确定,假如要是定在本月底,能增加个三五百人,要是一旦拖到了下个月,那闻讯赶来的人数就无法估算了,保守估计,两个月内,最少也能突破万人规模。”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周太后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来这么多人?往年不过千百人而已呀?”
朱祐桓和朱祐樘彼此对视一眼,前者苦笑道:“太后,此一时彼一时,今次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凡是九品官以上都要送女儿进宫的,也就是说,不进宫那就是抗旨不尊,就算是皇亲国戚都不敢怠慢,何况普通臣子?现如今谁家不是兄弟多人,近枝远枝,九族内的亲戚多了,任何一位适龄的女儿都要进宫,您想想,那还不得整个京师都被动员了?”
朱祐樘面上笑着,心里暗骂:“这混账东西,这紧要关头都不忘假公济私,曲解圣意,要是我被硬塞多位秀女,包管也给你配上十几个,到时咱兄弟有难同当,谁也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