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清风夹杂着些许寒意,透过车窗直灌进衣领里,苏芮拢了拢肩上的丝巾,却并不在意。
佳妮满眼愧疚地看向一旁的苏芮,她是替苏芮委屈,一时气不过苏城才说了那些狠话。却不想无意间推搡,苏芮一个踉跄,额头狠狠撞上了桌角。这会儿,殷红的血口早结了痂,却衬着她莹白的肌肤越发渗人。
“司机,麻烦您在最近的医院门口停一下。”
“您别听她的,师傅,我们还去富源小区。”苏芮转身,微笑着拍了拍佳妮的手,安慰道,“佳妮,我真的没事,不过是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都破相了,还说没事,要是你一直等的那匹小白马认不出你来,我看你该怎么办!”
那一年,她和她,稚女敕的誓言犹然在耳。顾缘,我们说好了,我要钓到一个金龟婿,你要牵来一匹小白马,然后我们要一起举办婚礼。
那一年,她和她,也不过六、七岁的韶时年华。
那一年,母亲还未改嫁,她随母姓,名叫顾缘。母亲说,我与你父亲的相识,缘起缘灭,终究逃不出一个劫。那是她唯一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父亲’两个字,也是唯一一次,母亲不带冷漠厌恶的态度同她讲话。
后来的后来,母亲带着她嫁入苏家。她见到了那位温润儒雅即将做她‘父亲’的中年男子。他的笑,明媚得胜过夏日的骄阳,他俯来,结实的臂膀拦她入怀,“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仅有了一个爸爸,还多了一个哥哥。”
“我会对你呵护备至,视如己出。可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呵护’?多么奢侈的字眼。母亲对她的冷漠生疏似乎与生俱来;而父亲,即使一个称呼对她而言,都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她卑微得像是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这样的她,也可以期望得到爱和关怀吗?
“什么条件?”
多年后,当她遇见了那个顷刻间便足矣令她毙命的男人时,才真正知晓这句话的含义。可幼时的她却是懵懂的,稚女敕的声音早了思维一步,泄露了她对亲情的渴望。原来,那颗早已干涸皲裂的心,竟比她想象中的更需要‘爱’的灌溉。
“很简单,随我姓氏。今天起你叫苏芮!”话落,她睨向母亲。那也许该称为,笑,幽幽地就噙在母亲唇角,却不知为何,竟雾起潋滟,深锁眸间。
“佳妮,我迷路了,可能再找不到小白马了。”佳妮,我迷路了,早三年前那个男人闯进我视线的那一刻开始。我迷失了方向,更丢失了心,所以我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对不起佳妮,我恐怕不能守住我们之间的诺言了。”这句话好熟悉,对了,三年前,苏城也是这么对她说的,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有水,悬于睫上,苏芮本能地仰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郭佳妮多牺牲一下,把我金龟婿分你一半好喽。”佳妮心疼的拥着苏芮,暖暖的怀抱却怎么样也捂不暖她。“苏芮,你别逞强了我们至少打一针消炎针,不然很可能会感染破伤风的。”
“真的没事,不过是撞了一下,我包里有创口贴,粘一下就好了。”左右执拗不过,佳妮只好顺了她的意。苏芮揉了揉额上的创口贴,怔忪间,对上佳妮满是好奇的美眸。“哇,这项链好漂亮,你老实交代是哪匹小白马送的?”
苏芮的包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紫色绒绸的礼盒,佳妮好奇地启开,入目,竟是一条极其精致的项链。同款紫色系的雏菊花瓣,一朵朵镭射状的小花绢簇成指甲大小的花团,花蕊间亦镶嵌着璀璨异常的紫色水钻,炫彩夺目。
那该是莫晟睿为了那晚的事送给她的东西,苏芮识得。一幕触及,思绪便牵扯着神经忆起那幕不堪,苏芮连忙敛起失落的心神,回了句,“公司赞助的,你要是喜欢送你好了。”
“苏芮,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送我,大公司的员工就是不一样!”佳妮无比羡慕地砸了砸嘴,“哪像我这个三流报社的小记者,就算吃了几十回的闭门羹,惧惮主编大人的婬‘威,我还不是得巴巴地舌忝着脸找上门给人家写专访。”
“这次采访的人,很难接触吗?”
佳妮递给苏芮一个”确定一定以及不否定”的眼神,“算上明天的预约,第二十五次了,到现在连面还没见到呢。”
“只要努力,期待总会成真的,加油,也许,明天会有奇迹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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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莫宅
“怎么,看见我不在家你就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