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等你很久了
血ròu之躯,在这大绞盘中被磨为粉碎。
长刃翻飞,利矛戳刺。
刀砍入骨ròu的钝响,士卒重伤后的痛苦呻yín,马匹受戮后的嘶叫,各种各样的惨烈声,盖过了隆隆战鼓。
整个战场,有如鬼域。
除着jiāo战的持续,越来越多的后续兵力被投入到战场当中。
高踞马上的刘封,举目远望,只见向西一线,横亘十数里,数不清的士卒纠缠在一起,大部分都被鲜血洗染,分不清谁是谁。
征战无数,杀人无数,但在此刻,看着如此规模的大hún战,刘封的心头仍不免涌上几分震撼。
从清晨杀到中午,尸叠累累,血染大地,但这场大决战依旧不分胜负。
前方侧翼,尘埃骤然大作。
巢车上的哨兵急是旋动信号旗,旁边的牌兵忙道:“主公,侧前方敌人有骑兵杀到。”
刘封微微点头,战斗厮杀到这份上,也该是曹cào动用他杀手锏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骑军迎击。”
号令传下,黄sè的令旗旋转搅动,翼侧巡游的四千骑兵闻令,迅速冲出本阵,迎着那袭卷而来尘暴杀去。
这汹汹的骑军,黑sè的铠甲反shè着阳光,周身呈现出一种火焰外沿般的金黄光芒。
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这些勇敢的骑士,一个个雷奔电走,快马如龙,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复仇鬼神。
身处南方,没有马匹的来源,刘封能建立起这样一支成规模的骑兵,还要感谢曹仁和曹洪两兄弟。
早年的江陵一役,刘封生擒曹仁,缴获近一千良马的第一桶金。其后,又在淆水一役,大破曹仁虎豹骑,再度缴获战马数千。
正是仗着这些缴获的战马,再加上四处搜罗,刘封才能够建立起一支规模约五千人左右的骑兵。
尽管其数量尚与曹家骑兵有所差距,但对于一个立足于南方军阀来说,这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
况且连年来曹cào骑兵多番遭损,此消彼涨之下,曹军的骑兵优势已经无法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所在。
神思之际,那两道东西而至的铁流,已是轰然相撞。
在一bō人仰马翻的惨烈之后,数千骑兵绞斗在一起。
尘埃落定,当刘封凝目远观时,却忽然发现了几分不同寻常。
根据战前的侦察,曹cào应当有一万左右的骑兵,但是在此时这支jiāo战的敌骑数量,却不足三千余骑。
而这旷野之上,敌我双方的力量分布一览无余,细细搜寻,却并不见曹军其他七千多骑兵的踪迹。
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细观良久之后,刘封的嘴角上钩,闪现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
泥泽之中,于禁和他的三千铁骑在缓缓的行进。
从昨夜开始,他和他的骑士们,就在督促着数千民夫填泽开路。
这样大规模的会战,无论敌我双方,都不可能仅仅只有表面的那么多兵力,光是为了从许昌方面运粮,曹军这一次就征集了将六万的民夫。
刘封军方面也不例外,此番乐嘉决战,同样在淮南一带征集了大量的民夫。
不过,令于禁感到兴奋的是,就在开战前不久,他刚刚收到一个令他jīng神为之一振的情报。
或许是为了确保左翼压倒xìng的优势,刘封将原本布于右翼的万余江东兵调走了一半有余,以数千民夫建起了一道简易的营垒,似乎是想借此来弥补兵力上的削减。
敌人这般的临战变化,正中于禁的下怀。
只要他的骑兵能成功的填泽而过,凭着骑兵的冲击力,便可一击冲散那些基本没有战斗力的民夫,借此溃势,可轻而易举的冲破敌方营垒,一举击垮那数千不堪一战的江东兵。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曹丞相的预计在进行,于禁俨然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加把劲,都给我麻利点。”
念及此,于禁挥鞭大喝一声,驱使着民夫们加快填泽的速度。
日过正午,不知不觉中,渐已西沉。
耳边的传来喊杀之声,依然没有减轻的迹象,沼泽之南的主战场,血战仍在继续。
然而,探马却一次比一次焦急的赶来,带来的是本军渐已不支的坏消息,曹cào更是屡次的派心月复前来,催促于禁加快动作。
于禁所能做的,只有鞭笞着民夫不停的工作。
几千民夫,从昨晚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休息过,连喝口水的机会也没有。在官军威bī之下,他们只能如畜生一般无休止的忙碌,不堪重负,活活累死者,竟有数百。
于禁并不是残酷之人,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只能收起心中的仁慈,命令将民夫的尸体一并填入泽中,仍旧残忍的鞭笞着这些苦力劳作。
黄昏时分,一条贯穿沼泽,长达数里的土路,终于被填了出来。
沼泽之畔,正在加固营垒的民夫们发现了沼泽中的异状,很快便有惊恐者回营前去报信。
于禁毫不迟疑,长啸一声,率领着他的三千骑兵冲出沼泽,向着南军刚刚扎好的营垒前去。
铁骑如从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千余民夫间时惊恐而散。
于禁的铁流毫无阻挡,铁骑踏破那脆弱的营栅,长驱直入杀入敌营之中。
就在于禁准备借着敌方溃luàn之势,一举冲垮那几千猝不及防的江东兵时,他却赫然的发现,溃散的民夫之后,竟然耸立着戒备森严的南军步阵。
大旗之下,老将张任横刀而立,当他看到冲入营中的敌骑时,满是白须的嘴角,不禁流lù出一丝冷笑。
几天前,当刘封接到曹cào的战书,去往预定的战场视察之后,就暗自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随后,庞统透彻的分析,则让刘封恍然觉悟。
奇正相合。
这么多年来,从官渡到徐州,从徐州到关中,诸般战役,曹cào无不是以奇兵致胜。
庞统根本不相信,在这样一场决定兴衰的大决战,曹cào会把取胜的筹码,全部压在一场二十万人的血ròu厮杀上。
jiān如曹cào,必有奇兵。
这一片看似无法用兵的沼泽,恰恰便是出奇兵的最佳之地。
当天,在回应了曹cào的决战之邀时,刘封便和庞统定下了将计就计之策。
他根据曹cào的预想,将战力较弱的江东兵排在了右翼沼泽之后,为了进一步míhuò曹cào,他甚至还临阵削减了右翼的兵马,故意把一群没有战斗力的民夫派了上来。
而隐藏在这营中的,却是张任所率的五千jīng锐的荆益hún合兵团。
当于禁和他的骑兵冲入营中之时,张任就知道,他那年轻的主公,又一次做了正确的判断。
长刀挥过,号令之下,千张良弓劲弩一时齐发,密如飞蝗,抹有剧毒的箭矢腾空而起,如天罗地网一般,向着那些收止不住脚步敌骑倾泄而去。
曹军原以为自己才是出其不意的那一方,冲入营中的他们,只想着大杀一番,猛然见到军容整齐的敌阵陈布于眼前之时,心中无不骇然。
就在他们jīng神稍一愣怔的一刻,箭雨已是呼啸而至。
于禁急是舞刀咯挡,而他左右后应稍慢的骑士,则是被收割的麦秆一样,齐刷刷成片成片的栽落马下。
只一轮箭shè,便有百余士卒毙命。
“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
于禁厉声吼叫,bī迫着他惶恐的部下继续前冲。
此刻,明知中计,他却没有撤兵的机会,沼泽中的那条狭窄的土路,根本容不下他的骑兵迅速撤退,向后退却,只会成为敌人shè杀的活靶子。
而且,如若一撤,则曹公的计谋便就此付渚东流,由此所造成的后果,实难设想。
事到如今,于禁只有拼死一试,只要能冲垮这几千南军步卒,便仍有反败为胜的最后一丝希望。
士卒们在于禁的jī励下,只能鼓起勇气,迎着箭雨向前冲击。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营垒中到处都是营帐、车幔之类的障碍物,他们胯下的战马,根本无法冲起速度。
于禁这时才意识到,敌人之所以扎下营垒,根本就是要yòu他冲营,借此反过来削弱他骑兵的冲击速度。
骑虎难下,无路可退。
于禁只能狂舞着大刀,驱马左闪右避,艰难的向着敌阵bī近。
身后,他们士卒们一个接一个落马,惨叫与厮鸣不绝于耳。
尚未与敌接战,死伤已是过半。
于禁的心越来越冷,仅存的那一点热血,支撑着他视死般向前。
终于,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怒吼,战马高高跃起。
脚下,南军士卒们早已树起枪矛之锋迎接于他。于禁身在半空之际,长刀向前横扫而过,只听咔咔之声连作,一排的枪矛尽皆被削断。
于禁恍若铁塔一般,从天而降,轰然撞入敌阵。
在他的身后,残存的七八百骑军,追随着于禁,从那撕开的裂口处杀入。
五千步卒与八百骑兵,就此缠杀在一团。
阵中处,张任亲眼目睹了于禁那惊为天人的一跃,心中不禁也对这勇敢的敌将产生了几分敬佩。
随后,他冷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宝刀,向着那左冲右突的敌将杀奔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