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爷嘴里骂着,身子可是立时跳起来顺势向刘谨冲过去,他一个大男人劲头猛又突然,吴琣一个小女子没拉住,差点被带了个跟头,而握在吴琣手中的绳子“突”的在她手上划出一道血痕,月兑缰而去。站在她身后的一位斗篷男则快手快脚的伸手一把扯住了绳子头。只是一扯,却并没有继续拉住绳子,而是任由朱爷摔了过去。这一紧一松,势头过猛,朱爷被扯得一个狗抢屎,一头栽在地下。
吴琣握着手,报复的“呵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地下挣扎着站起来的朱爷笑道:“你也太性急了,人家刘大监丞位高权重,哪里是你说过去就过去的。刘大人,你看这可是你要找的那人?”
朱爷在地下“呸呸”的吐掉嘴里的泥巴,连滚带爬的挣扎着向刘谨滚过去,一边还不忘低吼道:“你还在那里傻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老子救过去,快点把这个小妞给我杀掉还敢让人打我?她活得不耐烦了吧”
刘谨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面,虽然知道他身份尊贵到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却也在心里骂道:“你看不出火候吧?在这个京城里,就算是这个小小的平民丫头,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我也一样是死路一条。还在这儿跟我牛什么呀?”不过,他手上却不敢耽搁,毕竟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老命还要求人家给保住,不是吗?他扶起朱爷,伸手帮他解开系着他的绳子。
朱爷还真是个眼里没有火候的人,才被解开了绳子,就急不可待的转过身,对刘谨道:“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杀了她?”
刘谨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冷静的道:“外面天冷,这种事情不劳小侯爷操心了,还请小侯爷轿里等吧”他这话一出,两名小太监围了上来,一左一右的将朱爷塞进了轿中。
吴琣看好戏一般的抱臂站在对面,却见刘谨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阴冷无比,笑得吴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老狐狸要干什么?
刘谨笑道:“果然是我要找的人,还多谢了吴小姐,本官可要好好谢谢你。”
“唉,谢倒不必了。”吴琣一摆手,“您快点把我大哥放过来就好了。”
刘谨狞笑着,伸手拉过缩在一边的吴珏,缓缓的将另一只手抬至半空。吴琣看到他的手中握着一把与时节不相符的折扇,她不由得一愣。周围的御林军却如看到军令一般,将手中的长矛短枪皆对准了在一处的三人。
“你……你要做什么?”吴琣退了半步,站在二名斗篷人的中间。
刘谨一字一顿的道:“谢是一定要谢的,吴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咱家可是准备了一件大礼呢。”话音才落,他的手腕一拧,那把折扇里“咔”的一声冲出一段匕首刃。
“啊”冰冷的金属声音吓得吴琣失声惊叫,还没来得及抬手捂嘴,她就见刘谨狠狠的将那把匕首刺向吴珏的胸口。
“哥”吴琣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就看到四周的御林军如洪水一般挥舞着兵刃向她冲了过来。
刘谨从最开始就没有人质交换的打算,朱爷的身份不能暴光,当然只能冒险杀人灭口。此地只有吴琣三人,那些御林军也都听凭刘谨的调遣,更何况这些大兵没有一个人知道吴琣的身份与背景。
吴珏眼见着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利刃就刺了过来,他也是惊叫一声,身子向后缩去。无奈,刘谨的一只手腕紧如铁钳,吴珏怎么都没有挣月兑开。突然,吴珏只觉得面前突然有一股巨大的罡风,他不由自主的就身子腾空向后扑去。耳边再听得“当”的一声脆响,那把匕首就在吴珏的眼前断落在地,耳边只听得“砰砰”的一片巨响,无数的火光暴起,吴珏还没看得清是什么东西响,就只觉得一痛,早已在地上滚了七八了滚,一头撞在墙脚。
冲向吴琣的御林军早已被巨响吓得晕了头,持着兵刃站在当场四下打量。有二三名中招的兵士滚在地下哀嚎,被打中的身体血肉模糊一片,竟然是火铳。
刘谨也被火铳的声音吓得呆住了,京城里除了神器营的将士能有火铳,就只有豹房正德帝的那群浑不吝的干儿子们了。难道……这个不祥的念头刚涌起,就见方才推开吴珏的斗篷男站在他面前,一把掀掉帽斗,露出一张让刘谨魂飞魄散的脸。
在他身后,逃到轿子里的朱爷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又胆怯的抱着轿帘看着混乱成一团的场面。两个斗篷男的手里各持着一把三筒火铳,此时还冒着袅袅青烟,方才的火铳看来就是他们俩放的。他再看露在斗篷外的脸,只见一张瘦长脸上满是怒容,两撇修整精致的细长小胡须在脸颊两侧。他不认识,只觉得这人浑身带着一股不羁的痞劲。
他不认识,刘谨却是认识的,这人就是当今圣上——正德帝。看着眼前龙颜大怒,刘谨不自觉的双膝发软。“陛……陛下……”
这二个字一出刘谨的口,众人就只听后面“扑通”一声,朱爷身子一软,扑倒在轿前的地下。
阿寿不由得笑了出来,阴阳怪气的道:“哟,小侯爷,别这么急着给朕行礼呀?你看你,地下这么冷,你怎么趴在地下了?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看着都心疼呀”
吴琣一惊,这个软蛋竟然是侯爷?是哪位侯爷呢?
她正自疑惑,却见阿寿转过身对吴琣一伸手道:“吴家妹子,还不快点给侯爷见礼,这位是安化王的弟弟——朱寘铭,安化平安侯爷。”
安化王?吴琣突然想起,在正德年间有二场蕃王的叛乱,其中之一就是驻守关外银川一带的安化王——朱寘鐇的叛乱。记得在历史书中,这场叛乱根本没有动用京师兵力,而是被当地的守军给镇压了。而当时有一位大将带军,由张永当督军,以镇压反叛为名出师,半途又转而回到京城将刘谨置于死地。原来,历史真正的进程是这样的。吴琣也突然明白了贾御史严查十万军饷和救灾粮的目的,他早已料到,这些银粮会被朝中有心人转向关外,助蕃王起兵。看来,阿寿再没有正经的,对这种觊觎自己天下之徒也不会手软了吧?
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想了一遍,动作上却没有迟疑半分,而是俯身而跪,嘴里还脆声声的叫道:“民女愚昧无知,不知是侯爷千岁,多有得罪,还请侯爷千万莫要怪罪。”
阿寿“嗤”的一声冷笑道:“他怪罪?身为蕃王的亲弟弟,又有侯爵加身,他可比你清楚这该是什么罪?”
“我……我……”朱小侯爷觉得自己坠在一场噩梦里,半天没想起来要先站起来,或是向阿寿先行个礼:“你……你……”反倒是口吃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蕃王及近亲无诏进京,无论何种原因,皆可定为意图谋反,其罪当诛。若他真是只是来京城游山玩水,朱寘铭还想跟阿寿求个饶,可他这次进京背负着哥哥与刘谨密谋的大事,若是追问起来,他留在居庸关镇的三百号边军可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最后一只手。朱寘铭只觉得心头一片纷乱,低头不语,却在思量如何才能月兑身。
“行啦,朕也不怪你想必你只是想来京城看看,也没别的事吧?你哥安化王爷可有事要托你告诉朕的?”阿寿又恢复了他懒散的样子,只有刘谨才看得出,那一派玩世不恭加懒散掩盖下的阿寿,一双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像这个冬夜一样的冰冷。他的脑子不由得紧张的转动起来,如今要如何才能力转自己与蕃王私通的罪名呢?
朱寘铭吃力的吞了口口水,道:“没,没有。小弟不过是……想看看……京城的繁华。原想悄悄……悄的看看便走,不想还是惊动了……陛下……哦,皇兄。实在是……实在是……”他原想说下去,可是看着阿寿看他的眼光越来越冷,朱寘铭是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
阿寿瞪了他一眼,再不去理他,反倒是踱步到刘谨身边。
刘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缩在阿寿的脚边瑟瑟发抖,不敢开腔。
阿寿伸脚踢了踢地下那把折扇以及断在地下的匕首,匕首钢头跳起磕在石块上,撞出一串蓝色的火花。阿寿惊叹道:“哟,够尖锐的呀?拿什么东西打造的,费了不少心呀刘大人,朕可是记得这把扇子你上朝、入宫都是不离身呀?”
刘谨鼻尖滚落一滴汗,砸在他面前的冻土上。无旨带利刃入宫,心怀刺王杀驾之意,就算他能逃得过与蕃王私会之罪,这条罪也是遮不过去的呀?
事到如今,只有丢卒保帅啦
刘谨横下一条心,猛然一把扑上前,抱住阿寿的一条腿哭道:“陛下,陛下老奴绝没有加害您的心思呀不过是被平安侯几句花言巧语蒙了心窍,他说……他只是来京游玩,不想惊动陛下。老奴也知道,他的身份不能在京中露面,这才答应替他隐瞒行踪。旁的,老奴真的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呀”
阿寿低头看着他俯在脚旁,一顶纱帽早被蹭掉,露出里面花白的头发。阿寿只觉得心里一软,他伸手轻轻的抚过刘谨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