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车子在街头转了几个圈,吴琣待在车里觉得一个人待在车里太傻了,干巴巴的坐在车厢里,任由金道赶着马车带她在街上绕圈子。终于,她忍不住挑开门帘坐在金道身边:“喂,你要带我帮忙,却带我一直在绕圈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再这么转下去,天都要黑了,这帮的什么忙呀?
金道枬一张俊秀的脸被冻得有发木,他回身看了看坐过来的吴琣,皱紧眉头反问她:“我听说,尚文兄的一位亲人被江大人藏在京城中,我想……替他找出来。”
反应了半天,吴琣才明白过来,尚文兄是指韩敬儒。她缓了一下,立时大骇:“你是说,韩大哥是因为有把柄被握在江彬手中,才不得以替他做事?”
金道枬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笑容的意味很明显: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吴琣镇静下来,又追问了一句。
金道枬扯着缰绳,继续兜圈子:“我入府后,江大人特批他去见过二次,每次都是带上马车,布蒙头,被拉到地儿后,直接进院子。”
“咳,那你在这儿瞎绕什么?马车又不会自己驶过去,你直接找到是哪位师傅拉的车,让他带你过去不就得了?”吴琣觉得金道根本不得要领。
金道却对她的建议嗤之以鼻:“要真是这么容易,尚文兄自己早就救出人跑掉了。我听尚文兄说过一次,这条路倒并不长,只是每隔一段就会停一下,他听得到,有人上下车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赶车的车把式换人,每人只走一段路,江彬也在防着韩敬儒收买拉车的车夫。”
他这么一说,吴琣有些颓了,江彬还真是心思细密。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是警铃大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盯着金道:“你为什么这么热心?”金道是江彬新近的娈童这件事,她可是记在心里呢该不会,这位小哥儿对韩敬儒起了什么……不良心思吧?
她只这么一想,凭金道这七窍玲珑心的人立马就猜出她的花花肠子。他气的用手拍在吴琣的后脑,嗔道:“说什么?你一个大家闺秀还什么都懂哈?”
“啊?”吴琣被点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立时装糊涂,“我哪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觉得,无缘无故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这么好?”说着,还拿眼翻了一记金道枬,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得,得,别扯那没用的。”金道枬不想再跟她纠缠,转开话题又说了回来。“是这样,前二天尚文兄找我陪他走了一遍,有几个地方他明显走得不对,我今天想找你来帮着我再走一遍。”
吴琣抬手打断他:“等,等,等一下。你说过他是被黑布蒙头的,他怎么带你走?”
“笨呀,他去的多了,有经验后,每次都在车里默数心跳,基本上每次转弯时的心跳数都是固定的。他就是根据自己每次的心跳和感觉,以及耳朵听到声音指引我来拉车。”说到这里,金道枬的话语里有了一丝得意。吴琣知道,那是一个人得到了别人最大的信任时的得意,看来,这位小哥儿与韩敬儒有故事哇
“那你找我?”吴琣扯了扯斗篷。
“是呀一来,你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关心尚文兄的人,二来,这二天他与江大人去了张家湾,听说今天晚上有大行动还不会回来。我就想利用这个时间差,找你这个好人把事办了。回头,给尚文兄一个惊喜,怎么样,这个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
这个大男孩只有十七八岁,可是他说这些话时却带着明显的老成,吴琣不知他是从什么环境下长大的,能有这样一颗既纯洁又有城府的心。他的笑容里带着世故,却有一丝阴柔的羞涩,好看的脸上,一只下巴尖尖的。历史上,江彬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或许原本有,只是身份太过低微,史家都不肯着墨吧不过,他却用心底的纯洁帮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
吴琣笑了,点头应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得帮啦行吧,咱们从哪里开始?”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转了几个弯了,都是尚文兄上次带我走时,我默默记的。第一个转弯在曹记烧鸡那里,我想他是在车里闻到了烧鸡的味道。第二个是在史家布店,他家的布总有一些布头摆在外面卖,那个伙计可能是唐山人,嗓门又大口音又重,尚文兄一定是记住了这个声音。第三个转弯可能是我们错的开始……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说着,他扯动缰绳,马车停在了路边。
吴琣探头看了看,这里既没有店铺也没有买卖,他们是凭什么认定这里的呢?
金道枬似乎看出她的疑问,伸手一指前方。吴琣顺他的手指看过去,一座熟悉建筑出现在眼前,让她瞬间有些时光倒流……啊,不,对她来说是时间流逝如河的感觉。在他们马车的北侧偏西的地方有一座小寺。灰瓦白墙,院墙里探出二棵巨大的槐树。吴琣记得,若是春天来,远远的就能看到槐树下如顶似盖的一树紫藤,无数紫花探出墙头,锦帛一般的盛放着。这就是京城位于西四著名的寺院——广济寺,明朝始建的皇家寺院。对于喜欢有历史感又懒的吴琣来说,位于城中心的广济寺,哪一年她不去烧烧香就会觉得缺点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上好白檀的味道,吴琣猜测,韩敬儒是不是就是根据这股香气判断的呢?
两人仔细的看了看,在广济寺在路的西侧,而车子再向前走,离着十步远的地方向左向右各有一个路口。
金道枬指着这两个路口缓缓的道:“我们俩上次在这里绕了二次,一次向右,一次向左,可惜……”说到这里,他皱紧眉头,盯着路口不知如何是好。
吴琣也明白了,他们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失去方向,看来以味道为路标还是很不靠谱的。她想了想,问道:“韩大哥有没有说这味道他每次闻到时都是往哪里转的?”
金道枬叹口气,要是知道不就不会转错了吗?“他说,往那边转的都有,有时转向左边,有时转向右边,你知道的,错了第一步,再往下走就会步步错。”
吴琣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有些发愁。
正在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天色更阴了下去,吴琣不由得的裹紧了斗篷,把帽斗盖在头上。金道枬也懒闲的披好斗篷,一根淡杏色的系带随北风飘了起来,拂到吴琣的鼻端,引得她打了二个大喷嚏。
金道枬笑着连连赔不是。
吴琣用手指揉揉鼻端,才想说没关系,却突然灵光一闪,僵在了当场。她这个动作吓了金道一大跳,追着连问她怎么了?吴琣摇着手,脑袋里有一个想法就快要连上了,她让金道不要吵,她就快想出办法了。金道没法,只好缩在车边,一双大眼睛盯着她。
“唉,枬爷,韩大哥之间去看他的亲人,是什么季节?”吴琣迟疑的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吗?”。金道枬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说出基本上都是夏秋季。
“有大关系了”她故作玄虚,又追问,“那你们俩这次绕圈子可是这个冬天才开始的?”
金道枬点点头。
吴琣便也点点头,小脸上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跳了起来伸手猛的向着前方一指,自信满满的道:“你们转早啦快,给我开路,再向前。”
金道枬虽然连着问了几句“真的吗?”。却还是听话的一抖丝缰,马儿拉着车子开始向北行进。
“嗯,其实前面还有一座寺院,我猜你们一定是被香火气搞混了。”吴琣缩在金道身边,看着路边的街景。如果这座勒建的皇家寺院在这个时候已经存了,那座历史上有名的大寺,理应也已存在了。却不知,大明朝是不是这么小心眼,会把前朝留在京城的东西都强拆?如果她没有算错,这二个人一定是把这两座寺搞混了。
说话间,马车又行到了一处街口,吴琣抽着鼻子也没有闻到香火味。但她在车上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的四下找寻着。果然,在路的正前方,一片楼屋檐角间,她欣喜的看到一只尖尖的盈白。
“就是这里。”她开怀的一指。
金道枬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到一只尖尖的圆尖,尖顶四周还围着一圈细小的铜铃,北风一打,铜铃叮当脆响。吴琣指挥着他再往前走了走,金道枬才看清,隐在一座二层楼后这座建筑的上半身。这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瓶式建筑,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前朝大元的皇教喇嘛庙。大瓶子通体盈白,从顶上拉下几条细线上还挂着五彩的旗子。
“这是……”金道枬自小在教坊长大,富贵生活过得多,却没有怎么在城里游玩过,所以他见了也不知这是什么。
“这是前朝开国皇帝进京城后兴建的大妙应寺。”吴琣有些得意的说着,“你没有注意到吗?广济寺位于西四,座北朝南,身后是高大的大雄宝殿,前面是开阔的路口。而你看这里,白塔缩在一片民居中间,四周还有这么多的二层楼,它的位置太深了。而北京春夏刮东南风,广济繁盛的香火在那么开阔的地方,风一刮就散了,现在这个冬天却被暖暖的南日把香聚在寺门前。反倒是妙应寺这里,春夏有风的时候它的香火味却窝在民居四周散不开,冬天这大北风一下来,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香火才会被吃散。所以,其实韩大哥闻到香火味是妙应寺的,而不是你们耿耿于怀的广济寺。”
她这一说,金道枬立时觉得豁然开朗。原来,之前一直被错误的路标所误层,难怪找不到正确的地方。
“好啦,现在我们找到正途了,接下来韩大哥说要怎么走?”吴琣倒对接下来的路充满了好奇,她也很希望快点把韩敬儒自江彬手中救出。看了金道枬的样子,吴琣有些担心此时与江彬耳鬓厮磨的韩敬儒了,不会被江彬潜规则了吧?
金道枬左右看了看,边想边道:“尚文兄说在这里右转……而后再往前大约四十个心跳,他就听到了水声,因为有人摇橹打水的声音。”
吴琣想了想,轻声道:“难道是沙滩或是北海那儿?”可若是这样走下去,不就又回到积水潭那边了吗?可她没说,还是看着金道枬赶车继续向东走去。
此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路两边因为近了河道,人员渐渐稀少了许多。
又走了几步,金道枬突然一扯缰绳,马车停了下来。吴琣奇怪的正要问他又怎么了,却听他冷笑一声,掌中一亮,却是握住了一把分水刺:“哪路的朋友,跟我也跟了有这么久了,还不舍得现身吗?”。
哪有人呀?吴琣不解的左右看看了,还没说出来,她眼前一花,十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就跳了出来,吓得她尖叫一声躲在了金道枬身后。这些什么人呀?是冲着金道枬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吴琣又想起谢瑞麟刚才说的话,难道,她真的被人盯上了要取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