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是个能干的中年女人,在程家兢兢业业工作了多年。她会医术,懂烹饪,识大体,很多大户人家明里暗里想聘请她为自己家做事,但她一直婉言拒绝。不说程家父子待她不薄,最让她欣慰的是父子间温馨的互动,这是身处高位豪门家庭里极少能有的温暖。懒
但这天,洛临城雨歇雨降一直未息,程家天空也萦绕着一团阴霾。苏皖端着一碗祛寒汤在书房门口,听到里面程父拔高的声音,犹豫着该不该敲门。而程书记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满脸雨水的小程少爷入夜时分抱回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
“城儿,那个女人,不行!”里面传来书记坚决的反对。
“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同样不甘示弱的声音。
苏皖很诧异,小程少爷怎么会因为那样一个女子和父亲唱反调?她给女孩换衣整理时,瞧见了道苍白脸上分外醒目的粗长疤痕。她做过医生,心底十分明白,伤痕深入骨髓,即使日后修复,也会留下鲜明的痕迹。那女孩相当于容貌半毁!
“如今形势不同,不久前路家刚来过电话,我已经答应他们提出的联姻。”
苏皖手中的姜汤颤出了些许,她想起少爷换下衣物去淋浴时,书记一脸沉重接到的电话。
“爸,我们说好等价交换的。我已如你所愿,置身官场了,你不能再要求我做任何事情。”虫
“路家枝蔓错综复杂,你以为爸爸愿意让你陷入险境?造成今天这种局势的是你自己,如今,你没得选择,我亦然。城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连这点都没参透,怎么和人斗、和人争!”
雾气袅袅散去,姜汤已凉,苏皖轻轻叹了口气,下楼。刚将姜汤放到罐里煨着,就听到楼上传来惊呼,“纪念,纪念,阿姨,纪念呢……”
苏皖以为那个女孩又病发了,连勺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忙出来,“出了什么事?”
程城眉宇间都是焦虑,大步跑下楼,“纪念怎么不见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她身体不好,走不远,你开车去看看。”楼上掷来低沉的声音,程父负手站在书房前。
程城望了父亲一眼,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开过了一大段距离,车窗外无半个熟悉的人影,程城握方向盘的手掌沁出细汗。忽的,他脑海白光一闪,猝地调转车头。
依照药性,纪念要睡到第二天天亮才会醒来,但或许她身体接受过的药量过多,程城被叫进书房听训后,她就转醒。人昏昏沉沉间,虚步出了门。
刚下出租车,就见一束雪亮的灯光照过来,那人见是她,惊呼,“小姐,你回来了!老爷……”
“我自己进去。”她的声线虚弱,眉峰却格外森然,来人立刻噤声。
记忆中熟悉的天空别样寒心,鹅卵石铺的路径像插满了尖利玻璃,每走一步都血迹模糊。纪念牢牢揪住被荆棘捆缚的胸口,不让一股一股的血液漫出咽喉。推开卧房的门,她将每样东西都捣腾出来,连最隐蔽的角落都没放过,床下,书桌底,衣柜上……每一寸地方都细细查找。
“纪念,你回来了!”
她身体一震,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纪玮满脸愧疚的瞅着她,头上还绷着纱布。
“我不是纪念!告诉我,我是谁?”眼睛干涩红肿,泪水在眼眶打转。
纪玮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正昏迷不醒……”
那是五年前发生的事,纪雅企业的运营并不理想。合同没谈成,纪玮格外疲倦的回到家,满以为又会听到妻子不满的絮叨,儿子不屑的讥讽。但很反常的,冰雅仅是黛眉紧蹙,扔下一句话,“吃了饭,上二楼来。”
他想自己一辈子也会记得当天所见到的情景,淡蓝羽绒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中透着血迹的女孩,他以为妻儿做了犯法的事,手脚冰凉的奔过去,“你,你们干什么了?”
“瞧你这出息!”妻子话里带了火气,“给你多找了个女儿,就吓成这样?难怪一事无成,公司越来越不景气!”
纪玮虽然深爱妻子,但也清楚她绝不是满腔慈善之心的人。一个星期后,女孩脸上的血迹红肿消褪,妻子却将她安排进了医院。昏迷一周之久的女孩幽幽转醒,开口便唤他‘爸爸’。更让纪玮大惑不解的是,他见到那个杂志、电视上高挺俊美的男子推门进来,他惶惶退开几步,瞥见男子的脸色。
有疑有惊有喜!而他们之间的对话更是诡异——
“你知道我是谁?”
“……我男朋友,路钧笙。”
他当然是奇怪的,路氏大公子无女友,洛临市谁人不知,可这个女孩音弱又坚!纪玮惊疑着要寻妻子问个明白,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她唇角浮起的笑,得意阴冷的笑。晚上得知实情时,他脚一软跌倒在沙发上,“催眠?你们……你们这是在犯法,冰雅,趁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和志远快把人送回去!”
“送回去?纪玮,你脑里长瘤了吧!这可是我们家的摇钱树,我们以后荣华富贵的筹码!”冰雅见他一直黑着脸,遂又软了音调,“玮,我知道这样不对。可你想想公司,想想我和儿子,你愿意看着我俩一辈子吃苦吗?何况,这样对她也不是不好,只要她听话,就冲她与那人相似的容貌,这一生,她绝不会愁吃愁穿!和她原定的生活相比,不知强多少倍!”
他犹豫了很久,双手叠握在一起,“那……她的父母呢?”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都处理好了,你就好好享清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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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玮阖上眸子,流下了眼泪,“对不起,纪念,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如果知道你的一切,我早会告诉你……”
“不可能!你骗我!”纪念瞪着空洞的眼睛,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