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过后,厨房众人皆过来了,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其中几人都面色发白,双腿都站不起。
众人行礼过后,二夫人正襟危坐满目威仪道:“厨房发生如此大的事,你们知情不报已犯家规,只要你们如实说出你们所看到的实情,本夫人便不再追究。”
好个二夫人,不怒则威,短短一句话便震慑众人,心里暗道不妙,只怕众人会和盘托出。
这时,机灵的火火站出来道:“禀二位夫人,奴婢们看到的实情正如清平所说。”
管家福长根见火火开口,神色不满喝道:“你个小丫头,这里哪有你说的话,还不退下。”
火火见状不想惹她爹生气便乖乖退下。
肥婆哭得眼泪都干了,尖细的嗓音嘶哑说道:“火火这丫头是她的朋友,她一定会作证帮她,所以她的话不能相信。”转头冷面叫道:“巧落,你来告诉二位夫人事情的真相。”
我听到肥婆突然唤道巧落的名字,心头悚然一惊,厨房众人不可能全都站在我这边,总会有遗漏的,现下倒是失策,低着的头斜睨着眼望向从众人中走出来的人。
被叫名字的巧落缓缓的站出,貌似比我大两岁,着浅黄碎花千叶涡纹襦裙,齐刘海像要遮住整张杏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她屈膝行礼后,正欲开口,火火又冲出来抢声道:“禀二位夫人,火火要是不能作证的活,那么巧落也不能作证,厨房的人都知道巧落是罗大姑的侄女,肯定也会帮罗大姑说话。”说完紧张的瞥了一眼管家又悄悄退下。
心下了然,原来巧落是肥婆的侄女,难怪她只叫巧落的名字,还好火火机灵,不然巧落一定会说出对我不利的话来。
二夫人甩甩手,“那好,火火,巧落你们退下。”
巧落没有退下,反而行礼缓缓道:“二位夫人,奴婢愿意为清平作证,清平所说的是真相。”
语毕,在场所有的人皆鄂愣,都没料到巧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特别是激动不已的肥婆恨不得上前掐死巧落,尖声叫嚣道:“你这个贱丫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帮她说话,啊!”
巧落不躲不闪跪在地上,看着肥婆狰狞的面容,依是沉静道:“姑姑,巧落说的都是实情,是你存心刁难清平,也是你毒打她,奴婢不敢欺瞒二位夫人。”言罢卑屈的望向上座夫人。
事到如今,连肥婆的侄女都调转枪头帮我,二位夫人不用多问便相信我所说的是实情。
二夫人黛眉皱起,微怒不满的说道:“罗大姑,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实摆在眼前,你无须辩解。”
罗大姑听着猛的抬头张嘴,“二夫人……”
二夫人眉梢骤然一凛,怒喝道:“休要再混淆视听,我恋你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不想将事情闹大,对你从轻发落。”
见二夫人说是从轻发落,脑袋像要炸开了,绝对不能让她留在府中,不然这场戏不是白做了。
慌乱中一阵刺痛,我灵光一闪,赶紧叩头心乱如麻的哭泣道:“求二位夫人为清平做主,罗大姑她要杀了我,当时我咬了她之后,她愤怒不已拿起桌上的菜刀便要朝我坎过来,我吓得差点昏倒,还好我一闪却砍到了手臂,不然我的命就要不明不白的丧在她之手。”
挽起袖口,许是先前的争斗手肘处的伤口炸开鲜血直流,煞为惊人,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是真的便露在外面。
顾不了伤口传来的疼痛,我撕心裂肺的叫道:“罗大姑她要杀了我,求二夫人为我做主,听闻二夫人一向公正严明,恪守家规,今日之事是罗大姑先挑起来,还企图罔顾我的性命,求二夫人为我做主……”一声声的叩头响起。
肥婆本听见二夫人要从轻发落欣喜不已,却又见我哭声凄凉,望着我目瞪口呆的大喊道:“二夫人,您不要听信她的话,老奴没有要杀她,就算借老奴十个胆老奴也不敢杀人啊!”
二夫人看到我手肘上的鲜血触目惊心,猛的一拍桌子望向肥婆喝道:“你还敢说谎,那伤口不是你砍的又是何人所为,你当真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清平。”
肥婆见二夫人的脾气正窜,低着头只得磕头求饶。
二夫人讥诮的冷哼一声,略平息后,停顿片刻转向大少爷神色莫名道:“毓乾,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一直不说话的大少爷听后身形一僵,我有些心虚的望着他,一双温柔似水的澄澈眸子嵌在完美清俊的玉脸上。
一开始就知道他也在场,只是当时顾着争辩没有多在意,他知道我手肘的伤不是源于我所说那样,不知道他会不会道出实情?
大少爷也看到我心虚的眼神,面上无表情,饮了一口茶看着我缓缓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二人都为自己辩解,所以他们所说的话不应全信。”
听到他开口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自是希望他能帮我的,但他若是不帮我我也不会怨他。
“我们应该相信在场眼见实情之人的话,先前我们都听到火火和巧落的话,想必其他人看到的也跟她们一样,我想这件事应该是罗大姑的错。”
他随即站起走到我身边,颀长纤细的身材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目如朗星唇若涂脂继续温言说道:“诚如二娘所言,府中出事不应闹大,以免人尽皆知。”
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话那么温柔?可是却处处刺痛我的心呢?我不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但也不能就此姑息,不然林府家规何在,唯有将罗大姑逐出林府事情才能告一段落。”
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抬眼感激的望着他,却见他已坐下幽雅的饮茶。
二夫人听后花枝乱颤的笑道:“毓乾说的极是,来人,将罗大姑拉下去,立即逐出林府不得踏入。”
罗大姑被拖出去时还在喊着冤枉,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我低头嘴角上翘,心里顿时舒坦,就连手肘上的伤也觉得没那么痛。
三夫人走到我身边轻言道:“清平,还不快起来,你身上有伤,地下凉可别又弄坏了身子。”
二夫人此时笑了笑,“我说妹妹,别看那丫头单薄瘦小,可是筋骨健佳,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巧舌如簧,自是不简单的。”语毕眼神似闪有精光的望着我。
我听着三夫人叫我起身,也不管诚意与否扶着娘亲的手起来,地面却是很冰冷,加上我的衣着单薄,膝盖处的凉麻之意漫布全身,连着手掌处亦是冰冷一片。
汲取到娘手上温热的汗液,我转脸望着娘微微一笑示意我没事,娘还是略带紧张的盯着我,蛾眉拂不去的愁绪。
又见二夫人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我忙恭敬的低头不敢出气。
三夫人在听到二夫人的话后,面有不满,转瞬依是轻笑道:“姐姐自然是断人无错的,妹妹望尘莫及。”虽是一副恭顺模样,但言语中的犀利呼之欲出。
似这二位夫人之间冷嘲热讽如家常便饭,二夫人也不想在众多下人面前争辩,将矛头转移到我这来,“清平,本夫人念你现已失忆不记得过往,府中的规矩想必也不记得了,便不追究刚才言语有失,但日后千万别忘记要自称奴婢,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咬字清晰的望向三夫人。
我仰首点头称是,看来火火说的不错,二位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而这位二夫人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好糊弄,那她刚才为何不拆穿我,任由我在她面前演戏。
心里暗叹一声,林府的这些纷争与我无关,二位夫人的争斗也与我无关,眼前既然赶走了罗大姑,希望日后便可高枕无忧,只需立刻找出谋害我的凶手。
二夫人假意咳嗽一声拉回了我的思绪,又道:“今日之事已经告一段落,我希望你们厨房今后能团结一心,莫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只是厨房不可一日无管事。”盯着众人似又想了想,道:“这样吧,日后厨房的大小事务暂交由萧大娘掌管,大伙尽量配合,明白了吗?”不跳字。
见众人点头行礼,二夫人满意的一笑,“都退下吧,快去厨房准备,闹腾够了。”
厨房一行人连忙躬身退下。
出了正厅,娘吩咐我几句便匆匆向厨房方向离去,我和火火往家的方向走。
火火长吁一口气道:“刚才的情势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机灵,不然说不定不能将那肥婆赶走,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照我说,是你机灵才对,你多次帮我,我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报答你。”望着火火,我满面真诚的说道。
火火盯着我一笑,浅浅的酒窝闪着灵辉,又见到我手肘上的血渍,嘟囔着嘴,“听我大哥说你手肘受伤了,现在又炸开了血,疼不疼啊?”
知道火火的关心,我微微一笑摇着头道:“没事,一点小伤。”
听到身后有脚步的声音,回头只见大少爷和满汀走过来,我们赶紧侧边屈膝行礼。
大少爷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用只有我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你袖上的染料。”
说完便如清风般离去,还散发出淡淡的清薄荷叶味,我望着大少爷衣诀飞扬的锦袍,随风而行自带光彩,与身后满汀的发丝相缠,纠纠结结惹起平生心事。
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衣袖上沾有的红色染料,便想起我们刚刚离开厨房找了这些染料,涂抹在脸上颈上。
因为大学是学美术的自是会画些东西,当时还甚为得意的看着自己涂抹的於痕和血渍,总的来说也有七八分相似,做到以假乱真倒没什么问题,却不料袖口会沾有,还好是被细心的大少爷发现。
后又仔细一想,精明如二夫人不会没看出什么,却任由我如跳梁小丑般在那演戏不知何解,暗嘲我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看来这林府的人皆是不简单,暗自告诫自己日后要慎言慎行。
火火见我沉默良久不吭声,拉着我的袖子道:“刚刚大少爷好像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听见?”
我缓缓一笑摆首不语。
与火火分道而行,我径自随意走在花径小道,突然顿住敲了敲脑门,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懊恼,冲动是魔鬼,我太冲动了,方才那样一出戏会不会传到凶手耳里,我虽是已经向林府道出失忆,但却是露了锋芒,凶手还会向我下手吗?我该如何是好?作为这卑微的丫鬟我要怎样在古代生存下去?
一缕愁绪噙在眉角,望向身处的境地,这样的迷花雾眼,那紫玉兰轻絮零落香,竟是个惹人怜爱的尤物,花被外紫红,内含白丹心,两色交融而成相生相伴,一双娇燕语枝头,动清籁萧萧,飞来飞去,循着娇燕转桓处,心舒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