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内,偌大的几个灶台冒着白烟,各色蔬菜混合的味道只觉刺鼻难闻,压抑的氛围更是令人昏眩胸闷。忍住不适见娘面无表情的坐在我面前,整个厨房只有我们两人,其他人皆是知趣离开,我轻轻出声道:“娘,对不起。”
娘闻言,眼中的焦距这才汇聚在我面上,欲语还休又望向他处,叹息道:“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听到此处,思索沉吟道:“平儿没有变过,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依旧是娘亲的平儿。”
娘苦笑一声,复又道:“那你为什么要惩罚芳草,若是你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难道换了个身份你就真得以为自己是主子了吗?”不跳字。
我心底苦涩不已,原来娘是这么的介意,深吸口气我无奈道:“平儿不在乎那些虚名,只在乎身边人的体谅,惩罚芳草不过是不许他人小瞧了我去。”
娘无声无息的起身走至我身边,低头望向我轻道:“若是娘要你放弃做二夫人的义女,你可愿意?”
我勉强而笑,内心的波荡阵阵传来,胸口的痛楚压的我透不过气来,握紧的双手骨节苍白,瞥向他处温言道:“平儿并非不愿,只是时机未到。”
娘淡淡冷笑连连向后退去,满脸的悲愤指着我道:“说到底你就是贪慕虚荣,你可知道主子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你可知道多少人连靠近她们身边都会粉身碎骨?为何你还要前仆后继,你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如今你只是惩罚芳草掌嘴,那么日后呢?你还会昧着良心做出什么?难道你忘记你答应过娘要安守本分了吗?”不跳字。
娘已是涕流满面,浑身颤抖吁吁。面对娘的指责,我竟然找不出一丝借口安慰自己。
黯然起身道:“平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平儿了,无论做何事都有原因,平儿的品行娘还为此怀疑吗?”不跳字。
娘摇头失声痛苦不已,“娘从没怀疑过你的品行,只是你待在二夫人身边如何能全身而退,难道你忘记你这些日子受到的伤害了吗?”不跳字。
我咬紧了双唇,“平儿不会忘记的。”
娘眼眸含泪苦笑一声,道:“那日,你亲眼见到语婵死于非命,才来到娘身边,睡梦中说着不想这样。娘知道你的痛苦,故意做你以前想出来的菜,就是让你记住你永远都是厨房的丫鬟,成不了主子的。你昨日才醒来,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吗?娘真的不想看见你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娘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娘的声声斥责直指向我,我一直摇着头,心口却是绞痛不止。昨晚,娘哭得昏倒在我床前,我却不能好好照顾她,还害她现在涕零如雨。
我懊悔的噙满了泪水,上前环住她的腰哭道:“娘,平儿不会有事了,您要相信平儿……相信平儿……”
娘松开我的手,泪眼迷离道:“娘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要娘,还是要你的干娘。”娘咬重最后的“干娘”二字,面含悲切双眼通红。
我惊讶的摇头,月兑离娘的怀抱,为何让我做这样的抉择?眼圈一红就如断线的珍珠落下泪来,嘴里似含了黄连有苦难言,心中已然冰凉无味,连连后退凄然道:“娘……”
娘见我迟疑不决,缓缓闭上双眼,两滴晶莹的泪珠肆无忌惮落下,滴滴透心,沙哑开口道:“你若是执意如此,娘断不会为、难、你……”
我怔怔的望向娘模糊的面容,良久的寂静过后,娘微睁开双眼。我只看到里面若一潭死水,胸中苦闷气息难平,我想说话可终是一字未落。
艰难的踏出门口,就见到厨房的一干人都守在门外,泪眼模糊中看到那火红的身影,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清平姐姐。”凌云看我摇摇欲坠的身形就要来搀扶我。
我避开她的手失魂落魄的向前迈着,不想再看其他人的神情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屋中的,双腿麻木的坐在窗台,目光死死的盯着百格窗,长久的睁眼让我的眼睛早已干涸。
不知坐了多久,只听到扣门的声音,我不想回应望向远处的天空,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嘴角苦笑恐怕那是遥不可及的吧
隐隐听到身后脚步渐进,那人沉吟良久也未说话,我想若是你知晓我现在的处境就拜托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二夫人请小姐去韶颜楼。”
呵果然没有一事是称心如意的,我没有回头淡淡道:“以前的清平是怎样的呢?”
晚池听到我干瘪粗噶的声线,停顿后缓缓道:“她虽是不说话但却是很善良。”
闻言我转过去头仰视晚池,只见她秀颈上的银质项链晃晃刺眼,桃花玉面的妆容清雅月兑俗,于我第一次与她相见仿佛判若两人。
闻得她话中意思,我嗤之以鼻道:“是吗?想不到这林府还有善良的人。”
晚池毫无畏惧直视我的双目,恳切直言道:“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还是在西苑的观井台,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死了。”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怔怔道:“我很想知道我的过去,你能告诉我吗?”不跳字。
晚池神情一变,又思味良久微微笑道:“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晚池面对窗外,有些飘忽的说道:“记得那日在观井台我险些落井,还好你及时出声救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你会说话。慢慢的我们开始熟识,你知道我在井台挑水,总是会偷偷帮我,记得有年冬天我的双手冻疮出血,你不忍于此做完厨房的活就来帮我挑水。那时你瘦小单薄的身影微颤着倒在雪地里,我赶到的时候你整个人就要被雪埋藏。当时我害怕极了,看见你毫无血色的蜷缩在那,哆嗦的嘴唇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晚池依旧是面带笑容平静的述说着,可是眼角的泪水出卖了她,“我从小无父无母,四处乞讨飘零,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在外面是任人打骂的乞丐。过惯了挨打揍骂的生活,我才知道活着只是奢侈的事,很难想象受尽拳打脚踢和恶疾缠身的我竟然还没死,原来我的命贱得连老天爷都不肯收。”
停顿须臾后,她望向我凄迷的笑着,“似乎上天开始眷恋我,无意中我得知林府要招收丫鬟,我知道能做林府的丫鬟日后便不愁吃穿了。我想尽办法偷偷混进来,本以为好运降临谁知因为我毫无底细来路不明就要被撵走。”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出入,若是不能做林府的丫鬟我还会过着无止境漂泊的日子,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相熟的丫鬟,并且得知她对花粉过敏。可想而知,毫无防备的她最终被我害的毁容遣走,我才能替补她成为林府的丫鬟,却也只是最低贱的挑水丫鬟,可是那个善良的人却被我害的面有瑕疵,为了生存我早已出卖自己的良心,直到你的出现……”
我静静的听她说完,心底竟是麻木的。望向她含笑着流泪的脸颊,哑声道:“每个人都有过去,若是总缅怀过往,如何能向前看呢?”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安慰晚池,毕竟清平与她的往事我确实不清楚。况且这世间每日都在发生惨绝人寰的事,而每个人都会为了活着苟延残喘,不是说活着才有希望吗?忽又自叹一声,何时我变得这么冷情了。
晚池擦干泪水颔首笑道:“是啊有的时候我倒宁愿像你这样失忆对过去一无所知,可是我不是你,不过也庆幸失忆的那人是你,看你现今的模样我为你高兴。”
听她说的含糊像是有难言之隐,我低低问道:“你为何这样说,我希望你能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她静静道:“我们虽然熟识但你有许多事并不告诉我,通常你受到委屈才会来找我诉说,其他的事你不说,我也不会问你。”
“是吗?”不跳字。我低迷的笑着,“原来我们的关系这么密切,可是,我竟然全都不记得了。”
晚池拿衣袖拭泪,片刻犹豫道:“记不记得都不要紧,只要心还在就行。”
我“嗤”的一笑,良心吗?别过头轻道:“我们该去韶颜楼了。”起身伫立待脚步缓和后提裙欲离。
晚池没有看我轻轻的吐道:“你还是原先的那个清平吗?”不跳字。
我前行的身子一怔,转而笑着望向她,“你说呢?你觉得我还是原先的那个清平吗?”不跳字。
她脸色一白垂下头,良久才沉吟的向后迈了一只脚,弯腰恭敬的向我福礼,“奴婢不知。”
我冷冷的笑着盯向她,这么正规的虚礼就是肯定我不再是原来的清平,要与我划开界限了。
我摆摆头,苦笑着踏出门槛,一路上遇见几个新的面孔,见到是我皆是恭敬行礼。
我没有搭理缓缓趋步,晚池跟在后面,我边走边问:“为何韶颜楼多了些新面孔。”
晚池在身后道:“二夫人对于以前那些伺候的人都已不信任了。”
我笑一笑,“那么你是如何得以近身伺候二夫人的呢?”
她停住脚步无语,我也不顾她径直而走,转弯经过回廊时见到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怀中抱着毛茸茸的动物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