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哀嚎在持续着,从最初的声嘶力竭到如今的断断续续,流氓头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手下那群整日对他溜须拍马,把誓死效忠挂在嘴边的小弟们早已被黎颀的残虐嗜血骇破了胆,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别看他们整日自称是道上的人,实际上不过是群专挑软柿子捏的主儿罢了。
黎颀的暴行还在继续着,他几乎将脚下的男人全身的骨头碾碎,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哀嚎和鲜血来平息心底的愤怒!
尽管,他小腿上的伤口已在抗议他的“运动过度”。
“呕……”
本来好好坐在长椅上的醉汉突然呕吐了起来,听声音很痛苦,黎颀背脊一僵,已抬到半空的脚终是没有顺利下落。几秒钟后,他慢慢收回了脚,回身向醉汉走去。小流氓们不约而同的长舒口气。终于,终于结束了!
但是他们的心放得太早,流氓头儿的下个动作令他们集体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扑上去剁掉他的爪子。
“放手。”黎颀没有低头去看刚巧捏住他伤口的脏手。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向神情痛苦仍在呕吐中的醉汉,声音轻柔,眼底的嗜血越来越清晰。
“老……老大,你快……快点放手……”极不幸的直面黎颀的手下甲,哆哆嗦嗦的劝解着明显是想要报仇的头儿,心中后悔不已。呜,妈妈,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打架闹事了。我不想变成方便面渣呀……
“你闭……呼……闭嘴……”可惜,流氓头儿并不领情,“小……小子,看你是个……人……人物……呼呼,有种就……呼呼……留下你的……名……名字……呼呼……”
流氓头儿强忍剧痛,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抓住黎颀小腿的手更用力了。他是老油条了,看得出来黎颀身份不凡,但今天这亏吃的太大,决不能善了!
黎颀轻笑数声,“呵呵,竟然还能抬起手?”他太仁慈了,是不是?
唇边笑意正浓,脚却突然抬了起来,未曾停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朝某处踩了下去!
血,慢慢渲染开来,在流氓头儿的双腿之间……清脆的爆裂声让所有人明白,这人,彻底的废了!
流氓头儿的反应很平静,白眼一翻,登时就昏了过去,连声闷哼都没发出。同翻了白眼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胆小的喽啰当场尿了裤子。剩下几个少数胆大的,虽然还没丢脸到这种地步,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惨白的跟涂了两大盒粉底似的,身子蜷成了红皮虾。
太可怕!道上的人都这么狠么?
生平第一次,他们开始考虑起要不要“从/良”。
已被贴上“道中人”标签的黎颀不紧不慢的收回脚,鞋底的血污令他嫌恶的皱紧了眉头,直接把造价不菲的皮鞋月兑了下来,丢到了流氓头儿的身上。
留作纪念吧!
赤着脚回到醉汉身边。醉汉已经停止了呕吐,脸上浮现出一圈不自然的红晕。刺鼻的异味熏得黎颀几乎反呕出下肚不久的晚餐。屏住呼吸,他将醉汉挪到干净的地方,见他衣角沾到了秽物,忙给他月兑了下来,然后月兑下自己身上的衬衣,给他重新套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到他的瘀伤。
赤luo着上身的黎颀背起醉汉往爱车的方向走去。十月份的夜晚虽已有了些许凉意,但他的头上却有着细密汗珠在滚动。不只是因为累,更因为腿上的伤口。其实流氓头儿方才捏住他腿的手劲儿并不重,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但当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中年男人压在背上时,小腿开始抗议了。但黎颀丝毫没有要放下他的念头,一步接着一步,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而他的离开让地上的所有人放了心,以为噩梦总算过去。他们同情头儿,但更庆幸他们的安然无恙。殊不知,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黎颀的字典里从没有“以德报怨”这四个字,打了不该打的人,犯了不该犯的错,怎能奢望别人的谅解?
而黎颀这边,已经睡着的醉汉不知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挥挥胳膊踹踹腿,行为举止绝没有人到中年该有的稳重。黎颀没有防备,差点把他摔到地上去。强忍痛楚,他试图制止醉汉的妄动,无奈背人经验实在匮乏,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不说,更是感觉到有股液体正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下,想也知道,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
再这样下去,他的小腿恐怕要废了!
“别动!”痛到极致,黎颀终于火了。声音不再轻柔,浓浓的火药味充斥其中,倒是多了几分真实。但很快的,黎颀后悔了。
“爸,”他尽量放慢语速,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我只是不让你乱动,没叫你不呼吸。喘口气好么?”
一秒钟后,当脖子上有微热气息拂过后,黎颀放心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溢出唇角。
唉,别人醉酒后是乱发酒疯,他爸醉酒后却变得异常乖巧,别人指东,他绝不往西,乖得不得了,绝对的指哪打哪,十九年来从未出过意外。
黎颀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苦涩,突然无比痛恨,甚至是厌恶起背上的人,整颗心更是跌入了谷底。
在对醉汉,哦不,现在应该叫黎文山了。黎文山,黎家老爷子的独生子,黎氏财团太子爷,叱咤商界的青年才俊,但这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现在,就像大家看到的,不过是个在酒乡中沉浮的失意人罢了。
带着黎文山的复杂感情,黎颀很快来到了爱车旁。一开车门,迎面袭来的尿骚气令黎颀心中涌起一股将赵晴杀之而后快的。
该死的女人!竟然敢糟/蹋他的爱车!
有轻微洁癖的黎颀自然不会待在这样的车子里,想起几年前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买了栋房子,一直闲置着没用,他决定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拿出车中的备用拖鞋穿上,想了想,他打开储物箱,把乔荷的拖鞋塞进了裤子口袋中,这才关好车门。他拖了拖黎文山,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往房子的方向走去。临走前他打了个电话,叫人来把他的爱车拖回去,清理干净。他可没打算因为自家爱车,而让整座城市的交通线瘫痪。黎文山因为他的动作稍稍清醒了过来。
“你是谁?”他的头脑仍然不清不楚,但起码说话很利索了。不等黎颀说话,黎文山自己回答上了,“哦,你是尔芙的朋友啊,你见过我们家尔芙么?”
清醒时很正常,但醉后却会不停地叨念他与谢尔芙曾经的往事,见人就问“你见过我们家尔芙么”,他的精神其实早已被谢尔芙难产死亡的噩耗击垮,只是没人敢点破罢了。
黎颀也不敢,但埋怨却是不可避免的。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活到十九岁,这还是自黎颀有记忆以来与黎文山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
黎颀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被黎文山抱抱,可黎文山永远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别说抱他,连拍拍他脑袋夸夸他,甚至是好好的看他一眼都不肯。小时候的黎颀不喜欢带朋友回家,别人都以为是黎家家规森严,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他不带朋友回家,只是怕黎文山错把别的孩子认成他而已。很幼稚是不是?但这却是黎颀当时最大的恐惧。
后来等黎颀稍微长大了一点,大概是八岁之后吧,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教会他不要去奢望,这个念头便被彻彻底底的断了。只是断,不代表忘,他悄悄的把它埋在了心底最深处。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虽然是他背着黎文山,而不是黎文山背着他,但总算父子共享了天伦一回了。激动之下,黎颀深藏在心底的怨怼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真的压抑了太久了。
“我是谁……呵,我是谁你会在乎么?你心里除了妈妈,什么时候有过我的位置?醒着的时候抱着酒瓶,睡着了就幻想跟妈妈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这样的你?你明明知道妈妈是被人害死的!”
黎文山陡然睁开了眼睛!震惊与不可置信写满了整个眼底!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醉醺醺,任人欺侮的落魄男人?而黎颀却不知道背后之人的变化,兀自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除了麻痹自己什么都不做,任由那个人粉饰这一切!你知不知到每次我看见那个人大声呵斥你,我有多痛苦?!原本我可以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可一切都被他破坏了!因为他,我没了妈妈,爸爸成了行尸走肉,连好好看我一眼都不肯,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能让妈妈死的不明不白,绝不会!我要让他在妈**坟前磕头道歉,就算他是我的……我的……”
黎颀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过于激动地情绪令他忽略了本以为早已睡去的人的身体曾有过一瞬间的僵硬!
黎文山眼中激烈的情绪已被滔天的愧疚所取代,继而转为平静。悄无声息的,他的眼睛又闭上了,眉头舒展,似乎对黎颀的呐呐自语一无所知。只是在他合眼的一瞬间,一颗晶莹泪珠自他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