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星光下,空港大厅前,徐虾仍在为幸又不幸的邂逅喟然惆怅。林安安垂首抱臂,自门厅台阶款款而下,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未打扰两人相道的离别,又为小虾留够了哀嗟的时间。林安安踱至小虾身旁,轻颦浅笑地明知故问:“阿那达,干嘛长吁短叹的?人呢?”“走了。”徐虾有气无力地答。“她谁?怎么认识的?”“坐飞机认识的。”“干嘛的?”“不清楚。”“叫什么?”“不知道。”徐虾无精打采,似一只斗败的公鸡。林安安忍住笑,绕到他面前,两条柔臂挂到他后颈,笑盈盈看他。徐虾抬起头,无奈地做出一种深沉得快要没进地底的表情。林安安笑意依旧,无风无浪、又很安静地与他对视。两人表情同时开始融化。“噗噗!……哈哈!……哈哈哈哈!……”林安安率先发生变化,笑意由笑至憋,再到憋也憋不住,终于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徐虾气道:“靠!我追女朋友失败你很高兴是?”林安安撑着他肩膀,长发乱舞地道:“我哪敢哪?咱徐大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徐虾帅,多少小姑娘打破脑袋主动往怀里钻,我佩服还来不及呢。”徐虾没好气道:“行了,别笑了,赶紧陪我取行李去。”一把扳过她肩头,搂在身边步向离港大厅。林安安偎在他身侧,兀自取笑或自笑,放肆的笑颜即使在夜色中,仍明媚月兑洒得可爱。徐虾心内的失落,一如既往在林安安笑声中宁静。两人勾肩搭背,连偎带撞地走进大厅,留下一路旁若无人的笑语。两个男性哥们,勾肩搭背没什么不妥,两个异性朋友是否合适?答案很难确定。但和林安安在一起,小虾就这么肆无忌惮,也只有和林安安在一起,才能全身心放松,真实地感受自己的存在。从大四到读研究生,整整四年,他和林安安南北相隔,几乎每天都通话或网聊,还似地以老土的方式通信,可就是觉得身边少点什么,连泡妞的心情都没有,直到读完硕士来到林安安所在的城市,才重新找回自己。这已经超越了朋友间信任的高度,他甚至自私地认为,林安安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有在身边,才能充实、安心。◇◇◇◇◇离港大厅人潮依旧,但冷清了许多。前一班飞机已经落地,后一班飞机尚未抵达,只有小虾那只巨大的行李箱,仍在行李转盘上孤独地旋转。没有任何意外,工作人员根本不让他进去取行李,尽管他相继出示了机票、行李票、登机卡,甚至工作证,又费尽口舌。人家就一句话:找行李处。可现在是半夜,行李处根本没人,必须等到白天九点以后。行李箱孤零零地随盘旋转,直线距离不过十几米,死鸭子的工作人员就是不开面。徐虾实在不想等到天亮,更不想再跑一趟,咬咬牙掏出一百块钱:“哥们,我不进去,你给我取下行?就这么几步?”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贪婪,没有,甚至没有轻蔑,更懒得再跟他废一个字,充分发挥了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精神。徐虾无计可施,求助般看林安安。林安安一脸坏笑和得意,完全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不仅没帮忙的意思,根本是在等着他出丑。真他妈交友不慎!徐虾万般无奈,只好暗骂林安安解气。徐虾正彷徨无计,不远处的专用通道转出一群说说笑笑的空姐,俱穿戴整齐,拖着制式的小箱。这正是和小虾同航的一班空姐,其中就包括飞机上那个。按惯例,空姐们总会比乘客晚出来一会儿,还好正是时候。徐虾大喜,屁颠颠地迎上去。空姐一见他,眉开眼笑道:“咦,你怎么还没走?那妞泡到了吗?”徐虾无奈地耸耸肩,厚着脸皮道:“不好意思,还得请你再帮一个忙,我刚刚出来太急,忘取行李了,就是那边那个。”空姐稍愣,噗一笑道:“不会,你为了泡妞连行李都不要了?”徐虾脸上一阵发热,叹口气道:“我不也是没办法吗,行行好,再帮个忙?”空姐似嗔似怪地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叹一声:“你还真够实在。那好,本小姐就再帮你一次,不过呢……”放低声音凑近,一脸认真地道:“我就想告诉你,你在机舱说那些话,那个女人不信,我信。”把最后一个信字咬得特别重,得意洋洋地从他手中拽过行李票,踩着嘎嘎响的高跟鞋去了。不会?偷听别人几句谈话,就把理智甩到高跟鞋去了?徐虾瞅着空姐娉婷扭动的背影,恶毒地揣摩。徐虾拖着空姐的小皮箱,来到林安安身旁。林安安幸灾乐祸的眼神,自空姐出现,又换成若有若无的神情。空姐很快拖着大皮箱从里面出来,见到林安安问:“这位姐姐是……”徐虾丝毫没有介绍双方的意思,应一句:“我朋友,谢谢你。”便把手里的小皮箱,换成自己的大皮箱。把准备送林安安的手链贿赂空姐,没什么大不了,他还给林安安带有其他更好的东西,但没必要非让林安安知道。空姐得意一笑,识趣地没再多说,不以为然地瞅瞅林安安,抓着小虾手臂,在林安安的低眉浅笑的注视中把他扯到一旁。徐虾回头回脑问:“你干嘛?”空姐展挤挤眼,展出个暧昧的笑容:“你要真想谢我,就找时间跟我约会,OK?”说完往他手里塞个东西,拖着小皮箱飞快走了,留下一路媚眼翻飞。徐虾等空姐走远,才坦然地骂一声:“靠,还以为能把手链还我呢,弄半天是张破名片。”空姐去了,林安安望看看空姐走远的方向,笑眯眯到他身旁:“阿那达,看来今晚收获不小哇?”徐虾悻悻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饥不择食?”林安安巧笑道:“这话说谁呢?空姐,还是刚刚那大美人?”徐虾不耐烦道:“明知故问。”嗖地把空姐名片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了,一手拖着大皮箱,一手扯着林安安往外走。林安安怪里怪气道:“嗬!还真扔了,别是故意的?可别后悔啊。”徐虾哈哈一笑,伸手搭上她肩膀:“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把你给吃了,留着你这个大美人,到处祸害人。”林安安笑道:“怎么,你徐公子到现在还对我有点儿意思?”徐虾心头涌起一股强大的幸福感,微笑道:“你说呢。”林安安促狭道:“我只知道你徐大虾帅换美女如换衣服,现在又染上了一夜这种重口味癖好,别的就不知道了。”徐虾哈哈大笑,眼前蓦一亮,已步出大厅,重新置于夜空星光下。相似的情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情。徐虾望着一望无尽的夜空,感慨道:“安安,七年了,整整七年多,都快八年了,想想都不敢相信。”七年多、近八年前,小虾只有十六岁,是林安安的手牵他走进大学校门。他清楚地记得报到那天,林安安站在新生接待处的样子,那是他心中最美的形象。后来,他傻子似子追求林安安,那是他追求的第一个女孩儿,可林安安没成为他恋人,却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林安安没接他话,脸上是很安详的表情。风撩动她长发,她轻轻揽住他腰,像小猫一样缩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