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章 隔树花远 情思漠漠

作者 : 织锦

李馨淡淡一笑,没有接着这个话头,只撇过脸轻声道:“说这些没个紧要的话做什么?赶紧做事儿才是正经事儿。”那多儿看着李馨神情淡淡的,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心底不免一阵焦急,可想着近来夫人越发得作践,连着府里头的上下人等,都是那么一副脸面。

绮玉小娘子是夫人的娘家外甥女儿,虽说父母都是去了,却有好大一笔银钱在手,容貌也是不差的,夫人看重疼爱,与府里文柔小娘子又是极好的,馨娘若是与她斗,却真个没有什么把握的。可惜馨娘这么个好人儿,却生生被作践了。

由此,多儿生出许多心酸来,只抱住李馨低声道:“馨娘你明明是咱们府里女郎一般养大的,正经地与大郎拜了天地成了亲,今儿却是落得两头不是人。真真是……”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说道的。”李馨心底一阵温暖,只伸出手模了模多儿的脸,又是低头说了几句话,见着她渐渐缓过来了,就是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不说这些了,赶紧做事儿才是正经。”多儿见着,虽然嘟囔着嘴,却也没别的法子可说,便随着她一并往外头走去,一面还道:“哎,偏你是个牛心的,还做事儿呢。你且跟我到这边来,去了那一头,可真是要剥一层皮了。”说着话,她就将李馨引到偏僻的一处院落,这院子的一处角落,早便是堆了整整齐齐的好些柴禾,边上又有斧头等物。

李馨自是明白这是多儿这丫头折腾来的。她的娘是这府里的老人,管着厨房十来年了,自然在这里颇有些威望,多儿借着这一层与自己谋一点好处,使得自己能松快几分。这一份心,她自是感激的,少不得又与多儿道那说了就要被打回来的谢意。暗地里,她还有几分担忧:那江母张氏看着自己如同眼中钉,若是多儿做多了这等事,厨下的人进些谗言,只怕多儿母女却日后也落不得好的。

由此,李馨暗中度量一番,便想开口,那边多儿却已拉着她越过一处假山,拐了个弯走到一处杏花老树边上,低声道:“馨娘,不论你怎么说着的,我可是与你预备妥当了。这便正好与那二进的门子靠近,只消越过这一株杏树,那边就是大道了,少不得能见着大郎的。旁的什么,你识得字的,又是有些成算,自然比我强的,我也不指手画脚,你只自己计较着。”

说完这话,这多儿便是嬉笑着将李馨往那里一推,自个则是笑着跑到一侧,却是拿起斧子劈柴了。李馨见着她如此周到筹划,这几日又是她色色与自己想到了,帮着做活儿,送吃食点心,心里头顿生感激。只是,那个江文瀚,说得好听,那便是君既无心我便休。说得难听些,那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什么好挂心的?须知李馨可是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说什么也有些情谊,可他就这么看着李馨受磨难,还只想着自己的那一点名声品行什么的。真是吃了人,还想着长生牌位呢。

要不是这几天她没有模清楚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也想着古代女人地位卑微,等闲出去都容易被人拐卖,她还真的有些忍耐不下去了。可怜自己好不容易考上了硕士,却忽然间成了古代的一个女子,也不知道现代的爸妈大哥那里……

思量到此处,李馨眼圈一红,只觉得怅然有所失,半晌过去才是打起精神,转过身想着将多儿手中的斧子抢来,自己劈柴去,不想就在这么一会的功夫,杏树那边忽而一阵吵嚷。多儿听得声响,忙就是扔下斧子跑了过来,一面拉着李馨急道:“必定是大郎回来了。”

一面说着,她一面推攥着李馨往那边走去,却不想顶头就是那田母张氏领着一群人从里屋出来了。李馨眼角瞟见了这一幕,忙不迭拽住多儿,低声喝道:“快回去!”说话间,那多儿也是发觉了,赶忙又拉着李馨往那假山后面一躲,一面只用手怕着胸,满脸都是庆幸侥幸之色:“好在你眼尖,不然这会咱们可真是要做同命鸳鸯了。”

听得这话,李馨哭笑不得,低声道:“什么同命鸳鸯!”这话才是出口,那边却是一阵儿啊肉啊,哥儿郎的叫了起来。两人怔了一下,忙就是从假山后头探出头看去。却只见着一头是江母张氏等一大群娘子军,另一头也不知何时也站了三个人。

中间的那个男子面容清俊,容长脸盘,细眉秀目目光澄净,只是精神不济,竟是被边上两个男子搀扶着的。那并不是旁人,正是先前与李馨拜堂过的江文瀚。而右侧的那个秀士,面容皎然,姿容特秀,日光落在他的身上,竟是盈盈生光,虽只微微笑着,却也让人如沐春风,心神皆醉。这个人,李馨的记忆力也颇有映像,好似是江文瀚的友伴,唤作冯籍的。

倒是左侧离着更近一点的男子,却是不曾见过的。只是端看着他相貌俊美,神清意濯,别有一番男子刚强的气概,又是身姿挺立,俊朗轩昂,竟也是极不凡的。

李馨打量了两眼,倒是有几分疑惑:江文瀚那等货色,这结交的人,看着倒是不同寻常。正是思量间,却不想左侧的男子不知道怎么地忽然转过头,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就是在李馨与多儿两人面上扫过。多儿还浑然不知,李馨却是心头一跳,看着那男子眉梢一挑,嘴角露出些许讥讽似的笑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李馨原是要拉着多儿下来的手立时松了,反倒是仰起头,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回以微微一笑。

或是见着李馨如此行止,与窥视的行径不大相同,那男子倒是着实又打量了她几眼,而在下一刻,他便没了这等自在,倒不是别个,而是那张氏等人径自涌了上来。自来男女授受不亲,江母也就罢了,那江文柔、张绮玉并一些丫鬟都是青春少艾的,这会都是扑了上来,除却江文瀚,他与那冯籍立时便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江家仅此独子,素爱如珍,表哥莫要见怪。”这厢,冯籍看着自己的表兄沈维眉间微皱,似有几分漠然,便开口解释一二。在他看来,江文瀚虽然是有些迂腐执拗,但心地却还算纯良的,文采上面也足可称道,倒也算得可交往的人。

沈维听得这话,脑中闪过当初冯籍曾介绍江文瀚的两三句话,说着已经娶妻了,可是现在看着,老母亲在,妹子也在,连着那表姐也是在的,怎么他的妻房却是不在?再思及方才看到的杏林中探头相望的女子,形容举止落落大方,容貌气度也有些不俗,只怕就是这江文瀚的妻房了。能让自己的妻房落到不敢明面相迎,只敢暗地里窥视的男子,能是什么好的?

由此,沈维晒然一笑,没有接过话头。冯籍看着他如此,再看着江文瀚并其家眷的样子,便也不欲多留,只笑着与江文瀚之母张氏道:“夫人莫要担心,江贤弟只是这么些日子科场劳心,吃用也不甚好,难免气虚体弱。但他精神却还好,这两日好生静养,必定康健更胜往日。”

这话一说,张氏脸色自然也好了许多,忙就是点了点头,应道:“却是劳烦两位世侄送我儿归来。还请到大堂吃茶。”

冯籍忙笑着推辞,道:“若是往日,必定叨扰一二,只今日方从科场归来,却得先家去与父母报训。日后贤弟身子康健了,再来叨扰,却也不迟。”同是从科场出来的,回家报讯一说,江母自然也是没的话说的,当下一来一往说了两句场面话,她就是令人送冯籍沈维两人,自己则再也不掩焦心,忙就是令人将江文瀚搀扶到屋子里,又是使人请了大夫。

李馨从头到尾看了,见着那江文瀚神情举动,对着张氏极为恭敬,就是这么个病弱的时候,起头的时候也不忘行礼。还是为人搀扶住了,才只是躬了躬身的,她心中便有几分底儿。

“馨娘小心。”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儿拉了李馨一把,脸上也多了几分惊慌。李馨方才正是细细思量,一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正是要询问,不想眼前忽而一闪,从右侧走出就是两个小姑娘。

右侧的那个年岁小些,容长脸盘,细眉秀目,颇有几分娇俏,穿着淡黄衫子,白底洒花细褶裙,正是冷笑道:“好个杏娘,不去做事儿,竟敢在这里窥视外男!玉娘,你说,我们该不该帮着母亲,教训她一下?”她声音颇为尖细,又是拉高了语调的,着实不大悦耳。

左侧的姑娘看着李馨听完这些话,依旧是神色淡淡的,不见丝毫畏惧,眼中也是一闪,心底倒有几分犹豫。只是转念想到江文瀚,再见江文柔面带尖刻,狠狠瞪着李馨的样子,便也开口道:“柔娘你怎么说,自然是怎么办的。这是江家,不是吗?再者,杏娘这般也着实有些不大好呢。”

江文柔听得这话,心里大为欢喜,当下仰起头,几步跨将前来,伸手就是往李馨面庞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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