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卷一 流年 第二十六章 桃花小诗 波澜渐起

作者 : 织锦

李馨面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见着说了不少话,竟耗费了不少时辰,便又是与卢廷玉一礼,就脚下不沾地,轻巧地往一侧走去。这一面走着,她一面又是瞅着花枝,或是伸手攀着花枝细细赏玩,或是凝视着花枝左看右看,折腾半日,才是折了两枝下来,手中不断的摆动着,依旧做出玩赏的姿态来。卢廷玉略略迟疑地看了李馨一眼,低头又是想了一通,暗中便有了决定,依旧是看着这一处桃花林,一路慢慢行来,暗中思量着。

只是,过了一会,李馨只作已得了心头好,脚下步履慢慢地加快,见着前方不远处就是江文瀚等人,才是停下步子,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慢慢跟在后头。待得一行人走出了这一处桃花林,她才是加快脚步,隐隐拉开三四米的距离,站在边上不说话。

这时候,冯籍也是走了出来,他回头看向桃花林,脖颈微微扬起,只望向桃花林半晌,面上带出了些担忧。江文瀚看在眼底,心中倒有几分自得,方才那卢廷玉对着他说话毫不客气,自是让他有些膈应的,这会子眼瞅着能以长攻短,生生在众人尤其是李幼兰等人面前压过一头,显出自己的才华来,这可不是苍天有眼。

由此,他只是瞟了那桃花林一眼,就是笑着道:“子集,想来卢公子也是推敲字句,方迟了些,这般地方却是没什么妨碍的。倒不如你先吟诗,我们品鉴一二,再候半晌,卢公子必定也就来了。”

冯籍略略迟疑半晌,看着李致安与江文瀚倒还罢了,另外的女郎俱是香汗隐隐,两颊霞飞,略有几分娇柔不胜之态,无事候着,只怕更艰难些,若是说说笑笑一番,许是更好受些。再者,江文瀚这番话也有些道理,他虽是因着担忧而无心诗词,却还是能就急将往日曾做的一首比较好的诗吟道出来。当下只告了一声罪,又是略略谦虚两句,他便是道:“四月山寺幽,桃花方研然。宁知地势间,遂使春风偏。此意颇堪惜,无言谁为传。过时君未赏,空媚幽林前。”

这诗虽是不错,然而这“过时君未赏,空媚幽林前。”略略与现在的情景有些出入,又有些忧愁郁结的味道,一干人听着,觉得倒不如江文瀚的那一首。自然,诗还是好诗,众人少不得笑着称赞点评两句的。趁着这会子,江文瀚看了李幼兰两眼,而李幼兰也是回之一笑,眼中波光流转,竟透着些风流妩媚的味道。

江文瀚心中一荡,由不得再看了李馨等人一眼。却见着李馨依旧是低首敛眉,并不露什么神色,但是张绮玉也好,文珂兰也罢,都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大有些情意的,他心中大为畅快,一时眉飞色舞,得意洋洋之色,竟有些露出来。

李馨斜眼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一面有些不屑,一面却又生出许多怅然来。方才,她度量着先前江文瀚与李致安所作的绝句,竟有些肖似自己曾经听过的那些诗词,心下便有些颤栗。后来,又是打量着那卢廷玉的神情,先是吐出一首唐诗试探,没想着那一首十分有名的小诗,卢廷玉那么个读书人,竟是未曾听闻的……

这代表着什么,还用说么?

南方定为都城,未曾听过的唐诗……这个世界,应该是自己先前一直都抵触的未知的时空吧。虽然有很多地方都和中国古代肖似,但是实际上却还是有着些微的不同。

口中略有些苦涩,李馨半日才是打点起精神来——既然,这里与中国古代有些不同,或许,自己还能找到些别的途径以月兑身。这么想着,她握了握拳,才是重新恢复原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卢廷玉从林中走了出来。浅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脸庞、身躯上,光华流转,又有些桃花瓣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他原就生得风神秀丽,虽是有冯籍这么一个玉人在,却也难掩盖他的那种分明纯粹的美感。此时便越发得显得他秀丽之极,不说李馨登时眼前一亮,就是李幼兰这么个厌憎卢廷玉的,那一瞬间也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某痴痴迷迷间竟迟了些,劳神久候了。”卢廷玉先是告了一声罪,李致安与冯籍自是笑着摇头,又是说了几句话,那边江文瀚已是忍不住开口催促他吟诗。

看了神色洋洋自诩,眼神却有些游移的江文瀚一眼,卢廷玉淡淡道:“某确是不善诗词的,费神半日竟也只得了一首五绝。倒是想起旧日有一人所吟之诗词,正是迎合了今日景象,着实让人拍案叫绝。”

“哦?这却更是应该听一听了。”李幼兰眉梢一挑,一双秀目之中露出些许嘲讽,漫不经心地淡淡道:“不若两首俱是说一说,也是我们沾了光,方能知道这锦心绣口之诗呢。”

“某之陋作,倒还罢了,只那一首却是一位才女所著,未曾询问,倒是不好流传出去。诸位听一听也就是了,到底是难得情景交融,浑然无二的。莫要与外人说道,也就是了。”卢廷玉淡淡一笑,先自己,后是李馨,将两首诗俱是吟出。果然,前一首不过勉强说得平平两字,但是李馨与他说得那一首,着实让一干人等登时耳目为之一清。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冯籍由不得开口又吟了一次,品味半晌,忍不住连连称赞,道:“芳菲尽,始盛开,春归无觅处,转入此中来。果真是情致宛然,立意新,构思巧,而戏语雅趣,又复启人深思。着实好!若是酒楼之中,却是该浮一大白!”

说及此处,冯籍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两团红霞,目光之中颇有些激越之色。李致安也是点头,笑着道:“这诗说得好,冯兄赞得更是妙,我原是有许多话想说,这会子竟也说不得一句。”因此,又是问到底是何人所作:“这京都之中,闺阁之内,竟有如此诗才的女郎,平日竟不知道,着实可惜。”

冯籍见着,忙是拦道:“虽则这些也是雅事,大约的人家也不会拦着的,可是那位女郎既是不愿有这样的名声,可见有些为难之处。却不要十分孜孜于此,囊里盛锥,总有知道的一日。”

李致安这才罢了。李馨站在一侧,心底倒是没什么洋洋得意之类的,毕竟,这是白居易的诗,若非是时局所逼,她断然不会将这诗说出来。不过,看着江文瀚一瞬间脸色灰败下来,她若说是没有几分畅快,连着自己也是不信。暗暗笑了一番,她又是看向卢廷玉,对着这个少年的举动,她还是有些吃惊的——或许,有些时候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反倒是显得太过市侩,看低了有些人的品行。

另外的李幼蓉却也是连连称许,只是她素来于外人面前不甚说话的,随着说了两句话,便不再多言,心中暗暗默记了一番。李幼兰一向自视甚高,自诩在京中女郎之中也是第一流的人物。这会子看着一行人之中多半都是被那诗词引去了心神,又是听着百般称赞的是一个什么才女,她心底很是不自在,面上也露出些气恼的神色来。

与她一样被捧着长大的江文柔,若是平日里,自是早就发作了的,可不远处站着自己的大哥江文瀚,她愤愤不已,恼怒之色更胜,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至于张绮玉、文珂兰,只是多看了一下子脸色有些阴沉尴尬的江文瀚几眼,就是默然无语了。

江文瀚到底还要撑起自己的脸面,不能说自己落了后头,就是失了风度礼节。由此,略有些不安地看了那李幼兰几眼,见着对方也是回头凝视着自己,他便松了一口气,又是看着边上的女郎多半还是沉默不语的,才是勉强打起精神称赞了两句。只是说得话比之先前意气洋洋时的长篇大论,毕竟简短了很多。

众人将这看在眼底,各有不同的想法,却也暂且不提。只是时辰不早了,他们各又是泛泛地又是说了半晌,便该回去了。在归程上,那卢廷玉、冯籍刻意站在江文瀚边上,前者更是频频看向李幼兰。一时间,李幼兰与江文瀚确实不好看向对方那里。对这个,江文瀚固然是愤愤的,但是李幼兰心底除却气恼之外,却更是生出叛逆之意来——你既是不想我与他往来,我便偏偏不从!你又能奈我何!

李馨将这情景细细看在眼底,心底失笑,半晌后收敛了心神,她方是欲在这会子理一理今日所探知到的信儿,忽而张绮玉走近了她两步,低声冷哼道:“你莫要得意忘形,日后,有的你的好日子!”言辞之中,竟透着些咬牙切齿。

登时,李馨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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