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李幼兰更舍得下脸面与羞涩,又有江文瀚这等甜言蜜语,真真是情意浓浓,自有无数甜蜜欢喜。如此厮磨一番,李幼兰瞅着他那款款温柔,心中暗自得意,又思及先前张绮玉、李馨之事,也不多想,便忽而泪盈于睫,在江文瀚又一句甜言蜜语之后,低声道:“你真个是这么想的?”
“我对你这一番情意,天地可鉴。若有半分虚情假意,便不得好死。”江文瀚忙与李幼兰拭去泪痕,一面起誓,一面用手月复沾着些许泪水,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要信我。”
“呸没得起这么重的誓言做什么?你的心,我自是明白的。”李幼兰心底暗暗欢喜,面上也不免更露出羞涩之意来,只伸出手轻轻拉着江文瀚的手腕,垂下脖颈,道:“只是前番张夫人请我们过去赏花,我恰巧走入林中,意欲散散心,谁想着玉娘并馨娘……”说到这里,她稍稍一顿,抬眼看向江文瀚。
江文瀚听得这话,由不得一阵担心,面皮微微发青,眼神也是变了,半晌不能说出话来,只将双手紧紧攥成拳,许久之后,他才是咬牙开口道:“她们说了什么”
见着如此,李幼兰心里微微一动,倏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是想着先前江文瀚所起的誓言,复又安心下来,自有几分能告状上眼药的得意,一一将张绮玉与李馨所说之话细细道来。她当时虽是震惊,但事情也太出乎她的意料,后头几日她又是日日想着这件事,自然记得十之八九,此时说来,又是添了三分自己的小心思,详细无比。
听得这一句句的话,江文瀚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幼兰那泪湿春风的楚楚风致,心里复又一软。加之他本就是对李幼兰更情热些,又钦慕她的容貌家世,咬了咬牙,将心底那些许不舍给抛去,只伸出手轻轻搂住李幼兰,低声道:“这事,是我瞒着你了。我、我无法说出口,我心底只你一人,可她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馨娘与我,虽无其实,却有其名,又是那么一个身世,着实可怜,且那时候她也还小,人言可畏,没得让她郁结生出什么念头来,只能暂且压下。表姐她有意与我,我虽不假辞色,但是看着阿母的面子,又能如何。只是如此事,在得遇你之后,我常常担心……”
“真的?你真的……”李幼兰睫毛微微颤抖,一双含泪的眸子在江文瀚的面上转了几次,看着他愁云满面,担忧的目光直直凝视着自己,竟有几分纯真之感,她心底也是一阵酸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垂下头低声道:“你说的话,我自然信你的。可这样拖延着,总不是长久之道。我固然信你,可阿母若是见着你这样的,必不会许婚的。那你我以后……”
说到这里,李幼兰低声抽泣了两声,眼圈儿也越发的红了起来。
“莫要啼哭了。”江文瀚只觉得心肠都被这哭声给揉碎了,当下一阵心疼,只搂着李幼兰的身子,心下一阵急转,就是咬牙道:“你给我几日,我必定将这事儿做得妥妥当当馨娘也好,表姐也罢,总不会为了她们委屈你半分的”
“你有这样的心,我于心足矣。”李幼兰听得身子微微一颤,原本三分伪装的委屈,也皆是化为一腔柔情蜜意,只微微抬起螓首,含泪看着江文瀚那斯文清秀的脸颊,心中暗暗思量:这世间,哪怕真的有许多家世更好的,更有才华的,可哪个能如他一般待我?两情依依,情投意合,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得到过的?日后,我若嫁了他,必定是夫妻投合,再无旁人的,只这一样,就是世间少有的了。况且富贵两字,他有才干,我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博个诰命夫人却也不难
想及此处,李幼兰只觉得心底越发的热切了,竟有几分昏头昏脑之感。江文瀚也是一般的,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慢慢地接近,恣意亲热。
江文瀚这般是如此,而另外一边的张绮玉,却是沉默不语。她静静站在那里,手指在案几上刺溜一声,抓得手指甲一阵疼痛,却仍然浑然不觉。边上的盘嬷嬷看着只觉得心肝发疼,忙上前来扶着张绮玉坐下来,低声劝道:“女郎何须如此?”一面急忙唤人取来热汤,又是绞了巾帕轻轻擦拭张绮玉的脸颊双手。
张绮玉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盘嬷嬷,半晌才是低声道:“嬷嬷,我竟是一发得不中用了。这么些时日,嘴里是一套,心里又是一套。我明明……”
“我的小娘子,你可千万不要想太多”盘嬷嬷伸出手抱住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见着她苍白着的脸,苦痛不堪的神色,悲从心起,由不得老泪纵横,只连声道:“您能寻更好的,这江文瀚,他有什么好,根本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不顾尊卑了。
“不是。是我贪心了,满以为自己一生有靠,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张绮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苦涩的笑容,眉眼却渐渐生出一分坚毅来:“哪怕到了现在这地步,我还是心存侥幸,总盼着、盼着……可现今,我才知道,这些都是虚乎的。就像李馨,他先前是怎么样的?弃之如蔽也不外如是,等着她松了手,却又每每寻过去。今日甚至连着架子也不摆了。那一副气急败坏,有几分是真心喜欢李馨的?只是存了那些被人讨好喜欢的得意,等着失去了,方生了恼怒。”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半晌之后才是低声道:“于我,他也是如此。只是,借着我的倾心而自得,实际却是无心无情无义”说到这里,张绮玉已经是咬着牙狠狠不已了。
“女郎你……”盘嬷嬷叹了一口气,看着张绮玉仿佛又是浸入那种激烈的情绪之中,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思,轻轻拍着自家小娘子的背,道:“那您可有什么打算?”
“说不得什么打算不打算。”张绮玉神色冷淡,心里却是沉痛无比。她只觉得自己这么些年见着就是一场笑话。江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的心思日后江文瀚娶妻,多少人会笑话她贴上去也没人要她还有什么颜面在江家呆着
思及此处,张绮玉只觉得心中痛楚更胜,眼泪也不由得簌簌而下,泣道:“是我太糊涂从来女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的什么?还不是要把持着女孩儿自个的尊重?如今我成了个什么?这么些年都巴不上,好似下溅胚子一般扒着男人,活似没人要了我、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女郎若是作此想法,老婆子立时赴黄泉给夫人老爷磕头去”盘嬷嬷听得这话,大惊失色,立时一句话拿着自己与张绮玉的情分意欲压这些念头,一面又是连声唤夫人老爷,听得张绮玉泪珠簌簌而下,狠狠哭了一场,才是哑着嗓子道:“嬷嬷,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必定不会做这等傻事。若我真个去了,岂不是让人称心如意,还真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都给人拿去嚼舌根子了”
“您这么想,我也放心了。”盘嬷嬷也是陪着哭了一场,她年老之人,受不得这等大悲之事,张绮玉又是她最疼爱怜惜如同自己亲女儿似的,说完这话,竟就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下,张绮玉如何还有心思想什么江文瀚,大惊之下,忙高声喊了丫鬟过来,一面啼哭不止,一面抓着盘嬷嬷的衣襟不停地呼喊摇动。她随身的丫鬟之中,金儿银儿是最贴身的大丫鬟,也是被调理得有几分见识长进的,虽然也是大惊失色,但过了一会子,还能回过神来。一个忙劝张绮玉,一个则忙使人去请大夫,又令人将这事情报给李馨。
李馨听闻盘嬷嬷昏厥过去了,也是讶然,忙收拾一二就是走到这里。此时张绮玉已经被百般劝得回了过神,只拉着盘嬷嬷的手默默垂泪,见李馨过来,她才是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了两句。
“玉娘莫要担心,盘嬷嬷年岁渐大,可能一时气味儿与家里的不同,便有些受不住。她素来身子康健,必定没有大碍的。”李馨劝了两句,看着张绮玉之唯唯而已,并没有太多的精神,想了想后,还是道:“可是请医延药了?”
张绮玉一一回话,李馨听得并无不妥之处,也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劝张绮玉不要太担心:“嬷嬷素来最忠心的,若是醒来,见着你这样担虑,只怕心里也不好过。”
“嗯。”张绮玉低低应了一声,她看着盘嬷嬷那白里透着青黑的脸色,想着素日的情分,就是母女也不过如此,而江文瀚,这般伤自己的心,又是这么看轻自己……哪怕为了盘嬷嬷,也不能再为这个江文瀚动一丝心了
如此想来,张绮玉那伤心的目光便渐渐地有些坚毅森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