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英格兰人处死了贞德,逞了一时之快,但紧接着,法兰西王室就以“为贞德复仇”为噱头,聚集了大批中小贵族和普通平民,也让复仇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国度。
哀兵必胜!
英格兰人,杀掉贞德后,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象之中的结果——瓦解高卢人抵抗的决心,反而激起了法兰西全国之民愤。上下一心的国家,所能产生的战斗力,再怎么高估也不为过分。
最终,他们被赶回了英吉利海峡。
柏舟不难想象,如果西秦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处死贞德,那换回来的,就是一个民族的怒火。
这种怒火,柏舟和西秦承受不起,也没必要承受。
所以,柏舟在得知这次法兰西王室特使前来交涉的目的,是想借西秦人的手,除掉贞德后,就认为这次谈话,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因为,无论法兰西人开出什么价码,哪怕他们立下文字性的东西,柏舟也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双方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西秦人想让贞德为统帅,带领法兰西士兵攻打勃艮第,从而从侧面支援到西秦;可法兰西王室,希望贞德这个现在对他们只能产生负面价值的女人,死得越早越好。
一个想让贞德活,一个想让贞德死,这场谈判,就根本没有可能达成一致。
而且,让一个无辜女人,成为男人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柏舟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么残忍。
虽说成大事者,至亲可杀,但如果至亲全被杀光了,哪怕自己获得了再大的江山,又与谁分享这份喜悦?更何况,本来杀掉贞德就与柏舟原先的打算矛盾太大。
所以,柏舟不介意继续和这位使者“逗着玩”,顺便也套些话来,让躲在一旁的贞德,看清她所效忠的王室,是准备怎么回报她的。
当然,最后居然还有意外的惊喜,法兰西人愿意支付七万的定金,这是柏舟事先不可能预料到的,而且柏舟自然不会介意把这些钱黑下来,反正毫无对证,而且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法兰西王室即便吃了暗亏,想来也是不敢到处声张的,要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所效忠的王,是用了怎样的龌龊手段来对待一位拯救了法兰西的民族英雄。
刚送走几位使者,柏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见贞德从这间房屋内的一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这倒是吓了柏舟一跳,虽说就是柏舟吩咐芈川,让他安排贞德来这里“旁听”,以看清法兰西王室的卑劣面目,但他没有想到,贞德居然就在这间房间里,原本柏舟还以为芈川会安排贞德到隔壁去,毕竟,中世纪的房屋,还是这种木质的,完全谈不上什么隔音性。
可没成想,贞德居然就在这间房屋内,这也让柏舟不得不叹服这个女子的定力,换成一般人,如果听见这样一个关于自己被背叛、被出卖的谈话,一定会忍不住冲出来质问清楚的。
不过,毫无疑问,看着贞德紧握的拳头,还有苍白中带着铁青的面色,是个人就知道她正处于精神不稳定的边缘,是强忍住,才没有爆发出来。
忽然之间,不知怎么的,柏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做法。
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信仰的坍塌,其次便是被至亲的人所背叛。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件被人摆在桌面上,讨价还价的物品,无论自己被标价的多么昂贵。
一直以来,贞德都坚信王室会尽最大努力营救自己回国。她和现任法王查理七世,虽然谈不上什么至亲,但绝对是属于同在一个战壕中相互扶持的战友一般的关系。在法兰西生死存亡的关头,贞德挺身而出,帮助当时还只是王子的查理,顺利登基加冕,成了法王。
他们那个时候之间的关系,用鱼和水来做比喻,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
所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贞德绝对不会相信,法王居然会想要自己命,难道,上帝真的已经抛弃了自己?
“他们是法王派来的人么?”贞德咬着牙,闭着双眼,微微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
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这个单纯的女子,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宁愿相信这是柏舟“用心险恶”而刻意安排的。
柏舟没有答话,事实就在所有人眼前,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且,如果贞德执意不相信,那柏舟说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泪光,从贞德的脸颊上滑落,紧闭的双眼,终归堵不住多少泪水。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子,一向以男装示人的女子,在这一刻,终于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也就在这一刻,柏舟觉得他面前的,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后世那种已经被渲染的几近天神的女武神。
“这都是骗人的,骗人的!”贞德声嘶力竭的喊道,哽咽着,在这一刻,似乎她的一切都坍塌了,还是在顷刻间,毫无一点儿准备,哗啦啦崩塌得干干净净。似乎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信、依靠的朋友、伙伴,这种感觉,无疑是最可怕的。
没有人不害怕孤单,哪怕是再桀骜不驯的人,也从内心中渴望有人能真正爱着自己,懂得自己,更遑论年仅二十,还处于花儿一般年纪的贞德。
菲奥拉走上前两步,紧紧抱住贞德,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似乎,这个大厅中,只有她,能理解贞德感受。
都曾经是可怜人,只不过,一个现在找到了精神依靠,而另一个,现在的精神依靠完全不见了踪影。
贞德没有再表露出以往显示在人前的坚强的模样,哭的就像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好久、好久,抽泣声才渐渐停止,而菲奥拉的衣襟,已然湿了一大片。
“需要手巾么?”菲奥拉看见贞德终于抬起了头,双眼通红通红的,显然,她现在的精神状况还是不太稳定。
“谢谢,不用了。”贞德看见菲奥拉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不好意思,我很抱歉。”
“没关系的。其实,造成现在的这种结果,我们也有责任,希望你不要责怪我们。”菲奥拉为柏舟开月兑道,毕竟,虽然菲奥拉说的是“我们”,但都知道,这一切,是柏舟一手导演的。
刚才蒙山给柏舟递的话,只是避着法兰西人,所以菲奥拉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菲奥拉不知道柏舟有什么打算,可事已至此,她也全部明白了。
“你们没有做错什么,我明白。”贞德素手擦拭了一下眼角泛出的泪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悲切,接着,她又转过头来,对着柏舟说道:“谢谢你,公爵大人。”
柏舟当然知道贞德的这个“谢”指的是什么,但他还真不好意思说一句“不用谢”,毕竟,从个人感情上来讲,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是根本不会让贞德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点,想必她也明白。
贞德接着,深深呼出了几口气,看样子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个,你放心,你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法兰西人伤害你,不论他们出了多少钱。”柏舟挠了挠头,尽管他相信贞德能听出来他刚才只是在晃点那个使者,顺便想诱骗些钱财,绝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以贞德现在的精神状态,柏舟还确实怕她想偏了。
“我明白,如果大人真想‘卖’了我,就不会让人把我安排在这里,听完你们的谈话。”贞德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声音隐约带着些沙哑:“只不过没想到,原来我只值十万金币。”
柏舟心说这个价码已经不低了,毕竟,尽管你的价值不止这区区十万金币,可对于西秦人人而言,杀了你只不过举举手的事情,如果事情办得利落点儿,甚至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如果法兰西王室给出的价码等同于你所能创造出的价值,那柏舟就不得不怀疑对方的脑袋是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了。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柏舟决定不在这些个无意义的话题上多做纠缠,现在看起来,贞德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表现,也就是说,他能和贞德继续做些实质上的交流,而不用太过担心万一不小心刺激到她,而产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说实话,这个女人,比想象中的脆弱,也比想象中的坚强。
“我不知道。”贞德说了一句实话。其实回到法兰西,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首先,王室肯定不敢在明面上为难贞德,其次,在那里,毕竟还有很多和贞德有深厚交情的贵族,可以照顾她,防止她被人暗算。
比如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的吉尔斯,这个日后敢为了贞德卖身给魔鬼的家伙,如果说他会同意王室伤害贞德,那柏舟是不会相信的。
但话又说回来,法兰西,已经成了贞德的伤心地,她回去,又能做些什么?难道一辈子就躲在其他人的羽翼之下,老老实实地做顺民?以贞德的性格,肯定是不会的,必然要抗争,但抗争的结果,最多是和王室两败俱伤。
“那你先留在这里,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的。当然,如果你哪天想要走,我绝不勉强。”柏舟看着贞德,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