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天,管家张成面对老爷“中间可有人搞鬼”的疑问,他的回答,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中间没有太太的手脚”,这句话自然是真的,所以他才能面不改色的答出来。
林如海老爷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一向忠诚可信的管家张成,当时是不敢回视自己的眼睛的。他虽然没有说假话,但说得也不是事实的全部,就结果上,他的言行仍构得上欺骗。而被他吞下的下半句,乃是“可是有太太的嬷嬷自作主张瞎搅合”。
他自然不愿意这样对自家老爷,效忠的主上,哪怕得到了女儿翠翠传自姑娘黛玉的暗示,他原本也没打算对自家老爷有所隐瞒,但是另一个人的指示,让他不得不听从,那就是,他的母亲——张嬷嬷。
张嬷嬷作为林如海老爷的女乃嬷嬷,在林家根基深厚,哪怕早已经赋闲在家了,林家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也从没真能瞒过她老人家的法眼去。
所以,从一开始,金嬷嬷干得那点子见不得光的事,就现在了张嬷嬷的眼里。但是,在保障姑娘的安全之外,她却没有任何行动。
第一么,自然是为了林家和老爷。在她看来,林家经过了这么些年,面上和谐,实质却积累了好些不稳定因素。这些暗疮隐患,还是暴露出来比较好,只有把脓疮挤出来,林家的病体才能彻底痊愈。同时,也能借此给老爷这个粗心的大男人提个醒。
第二么,姑娘需要试炼。这是大家小姐成长路上必经的道路之一,再无捷径。只有现在做足了功课,将来才不至于受苦。
第三,太太需要考察。老嬷嬷觉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金嬷嬷这个,瞧着像是她自己的意思,但有明确证据之前,新太太才是最大嫌疑犯。
以上种种,叫张嬷嬷扮起了冷眼旁观的角色,对林家种种放任自流,但其实每一个人的表现,都没逃过她老人家的审视、评判。
最终,姑娘的成长,叫她还是很欣慰满意的。但是,新太太就叫她比较纠结了。
从新太太进门伊始,张嬷嬷去拜见,内心就对这位新主母的强悍感到不满。这样骄悍不驯服的女子,如何能侍奉服侍好老爷?把女乃儿子的后半生交给这样一个女人的手里,怎么能叫人安心?
及至后来,听闻老爷太太斗法,张嬷嬷就更不满新太太赵棋了。所以,金嬷嬷的事爆出来的时候,她最初想过,正好,可借此压一压新太太的嚣张气焰。
但当新太太有喜的消息传到张嬷嬷的耳朵里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消息确信么?太太真有喜了?”
“怎么不真?太太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事了,这阵子,还老恶心嗜睡口味大变,不是有喜了是什么?”
如此,张嬷嬷方针大变,对“金氏这个小娼妇的搞鬼”事件,别说太太并不知情,更不曾参与,就是她一手主导的,看在林家继承人的份上,张嬷嬷也未必肯伤了未来小公子的母亲的体面,哪怕,这件事,牵扯到了林家女公子,黛玉。
“姑娘可是在为处置金氏的事为难?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怎么会知道?小黛玉悚然一惊,忙看向正为张嬷嬷奉茶的翠翠。
“姑娘,不是我,这次的事,我没对祖母透出过半点儿”翠翠连连摆手,空中焦急的为自己分辨。事实上,听了祖母的话,她也吃了一惊。
她既然说不是自己,那就不是。小黛玉便又看向张嬷嬷,希望她给自己解惑。
张嬷嬷暗自满意点头。她一直在留意观察姑娘和孙女的互动,见姑娘毫不犹豫地就信了孙女的话,便知道,孙女翠翠算是在这里存住了身,做下了人。她这一生,也就可以放心。
“姑娘不必多想,我老婆子虽老,出去又这么多年了,但眼不花耳不聋,人也不糊涂,年轻时的根基还是存下几分的,这两月的事,自然也瞒不过我去。”
“那,太太有喜的事,您也早就知道了?”小黛玉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一个个往外蹦。
“知道。这阵子看着老爷被瞒在鼓里,和太太打擂台,闹闹腾腾的,嬷嬷我呀,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原还盘算着,要是老爷过阵子还不知情,我就要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啦幸好姑娘贞娴孝敬,先告诉了老爷。”
张嬷嬷笑呵呵的,小黛玉的鸡皮疙瘩却雨后春笋一样,呼啦啦全冒出来了。这样的掌控力,对林家的绝对掌控,叫她体验到了某种毛骨悚然。
怪不得,贾敏妈当年那样不能容她贾家有赖大等管家大蛀虫,欺上瞒下是常态,拿捏主子是好手。因此,自己一直以来,对贾家多有鄙视。但如见看来,丈八的台灯,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林家,如果张嬷嬷有这个心的话,也不是不行的吧
小黛玉微微愣怔,张嬷嬷察言观色,知道姑娘长大了,越发欣慰,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姑娘可是在担心我奴大欺主?姑娘多心啦,别的不说,老婆子我啊,马上就要去见老太太老太爷去了,碍不了什么的”
听她这样说,再想想她一贯的忠心勤恳,对自己的诸多照顾,小黛玉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能对这样一位可敬的老人心生怀疑?
“女乃女乃,您怎么能这样诅咒自己?我还等着给您过百岁生日呢”张嬷嬷本就是如海爹的女乃嬷嬷,所以,小黛玉向来都称呼她为女乃女乃。
“哎呀,姑娘又来折我的寿我不过女乃了老爷几天罢了,如何能在主子姑娘跟前充长辈?姑娘叫我嬷嬷就好,可不能再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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