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才是危险角色,大约动物比人更敏感。四只黑獒直接越过乐平,扑向凝宝!
砰嘭乱响杂着哀鸣和惊叫从屋内传出,院里的两名兵士都变了脸色。
他们急忙高声叫着自家驯养的狗儿的名字,以口哨制止它们行凶。但,刚冲上台阶,屋里却突然静下来。
他们瞧见被两只大獒压住的乐平大张着嘴似已吓傻了,只道是那位表小姐已倒在獠牙下,登时惊得手脚冰凉,迟迟不敢走近门口。
忽然间,一方雪白手巾飞到乐平脸上,凝宝的声音随之响起:“行了,乐平表弟,起来擦把脸吧。”
这一句还算和气,后头就多了丝不耐:“去,你们都给我到院里待着去!几天没洗澡了,臭成这样……”
两个兵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六只黑獒相继夹着尾巴跑出来,灰溜溜地从他们身旁过去,到院子西侧的柳树下趴作一排,偶尔低叫一声,像是呜咽。
凝宝出现在门边的时候,他两个下意识地后退,差点失足摔下台阶。
“表、表、表小姐……”险险站稳后,其中一个兵士想说句道歉的话,舌头确似打了结,这么都捋不顺。
凝宝抓了抓头,讪笑:“不好意思,情况紧急,我出手有点重……不过它们的肋骨应该没断,你们不用担心,呵呵。”
瞅见两边膝盖都沾了灰,她躬身去拍,抬眼见他两个定定地盯着她,忙道:“不不不,我没拿膝盖撞它们肚子,这灰是、是……”
凝宝越说越心虚,瞧见全叔进了院子,眼睛一亮,人还离着老远她就招手道:“全叔,我在这里!”
四只新来的黑獒显然把全叔当做了泄愤的目标,重新抖擞精神站起来就打算去围他。可脚还没动呢,就听凝宝吼道:“趴下!”
四只黑獒当即狗躯一震,齐齐卧倒,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兵士彻底石化。她是妖怪么?他们不知花了多少时间精力才令这四只富铭獒驯服,她竟然……
还躺那儿发傻的乐平一听全叔来了,立马爬起来就要去求救,凝宝的后脑勺却像是长了眼睛,右脚朝后一下……他又趴下了。
“狗没拴,伤着你就不好了。”凝宝说着就把门关上,锁紧了才放放心心地迎过去:“全叔,东西都送来了?”
“是,表小姐。”全叔走了几步就不肯再往前,瞟眼呆若木鸡的兵士,又看看那排伏地不动的大獒,忍不住抹了把汗,“这狗……现在能把东西运进来吗?”。
“嗯,没事的,它们很乖。”
很乖很乖很乖……两个兵士再次遭到沉重的打击。
全叔还是不大放心,迟疑数秒,又道:“表小姐,要不要先把它们拴上?”
“不用。”凝宝走过去,叉腰俯视“很乖”的黑獒们,笑眯眯地问:“你们还敢乱咬人么?”
六只黑獒把脑袋搭在前爪上,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的鞋尖不敢动。
“那就是不会了。”凝宝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全叔笑道:“您看,它们真的很听话,哪是那种会胡乱咬人的狗嘛。”
全叔默默擦汗,连乐平在屋里砰砰砸门,扯着哭腔喊救命,他也权当听不见。
要是平时,这位大少爷受了委屈,一早毒舌乱舞,把人的祖宗八代都揪出来批判了。这会儿却只喊救命,别的一个字都没有,那就是说平大少已经晓得凝宝的厉害……王爷都跟着刘成万避出去了,他一管家哪里护得了他?
全叔边指挥小厮和护卫把铁球磨盘啥的都搬进来,边拿着清单一项项指给凝宝看。等东西都就位了,才让那三个被指名来帮手的护卫进来。
看那三人走路一瘸一拐,全叔忍不住又建议:“表小姐,要不重新挑几个?您看他们这样子,怕只会耽误您的事啊。”
他说这话并不是没有私心。这三人和同伴换上夜行装潜入水澄院前,他暗中记下了相貌。制住走在最后的一个,李代桃僵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天色那么黑,屋里的灯又都灭了,按理说凝宝不可能认得出他们,可她开列清单的时候,八十五人里偏就选中这三个,让他始终觉得不踏实。
凝宝笑而不语,他不禁有点心慌:“表小姐,老奴瞅着侯天、罗凌、萧绎身手应变都很不错,比这三个强多了,您看是不是……”
“不用。”凝宝随手指了间房让他们三个过去休息,又把全叔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道:“不瞒您说,我还就不是冲身手应变啥的挑的他们仨……早上我跟人动手的时候,您在旁边看得比我清楚吧?他们三个从开始到最后都在外围打混,根本就没跟我交手,您说他们怎么就伤着了?”
全叔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您的意思是……”
“寅时那会儿,我遭人偷袭。当时一共来了五个人,有一个没动手,有一个被我点中了穴道,剩下的三个应该都被我打伤了。巧得很,我那时候攻的是下盘,而这三个人早上没跟我交手,却明显都有腿伤……要是我不选他们才很奇怪吧?”
“竟有这种事!”全叔提高音量,一脸愤怒,手心里却全是冷汗,“身为护卫反而加害主子,怎么还能让他们留在这里呢?老奴定要拿下他们,审问清楚,给您一个交待!”
凝宝的敏锐叫他吃惊,他急于要将此事掩盖过去,言毕便要往屋子那边去。凝宝蓦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好奇地道:“咦,原来全叔武功很好的么?”
全叔身子一僵,勉强挤出个笑来:“表小姐何出此言?老奴虽是跟王爷上过战场,武功什么的却……”
“那您要怎么拿下三个……唔,武功都挺不错的护卫呢?”凝宝歪着头看他。
全叔竭力令自己镇定下来,一拍额头,苦笑道:“多亏表小姐提醒,老奴真是气昏头了……老奴现在就叫人过来,万万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跟表小姐和少爷们待在一起。”
“啊,是这样啊。我这人真是的,最近老忍不住胡思乱想……”凝宝松了口气,却不放开他的袖子,只笑着解释道;“全叔,之前我不是说我夜间同人交手的时候,点了一个黑衣人的穴道吗?那个人功夫好内力又深,要不是我突然使沾字诀黏住他,只怕要栽在他手里。当时鞭子缠在我左臂上,前几天我又刚用特制的油保养过……呃,早先在书房,我似乎闻见你衣服上有那种油的味道,所以、所以……对不住了,全叔,是我多心了。”
全叔冷汗涔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凝宝又道:“不过,这三人您不能带走。那些事都是我猜的,到底是不是这样还说不清楚。我特意挑了他们,一来是想看看事情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二来,如果他们就是偷袭我的人,那我更得让他们明白忠心和愚忠是两码事,以免他们以后再犯同样的错,害人害己害主子……全叔,您说呢?”
全叔一激灵,低头讷讷应声。她一放手,他就慌不迭告退,按指令带走无关人士,封锁院门,给两名兵士重赏……没办法,她说什么就照着做什么吧。
她打坏瓷器被王爷捏住把柄,照样敢冲到秀水苑去说给王爷记下两鞭子的债,王爷不说惩处她,还赶紧放权走人……他一管家能厉害得过王爷?
只恨没个副手能接下重担,不然他也想出府避段时间了。
院门合上,乐平的呼救声渐渐小下去。凝宝不急着开屋门放他出来,负手站在院中望天皱眉,喃喃自语:“卫总领今儿好奇怪啊。我落难,他不来英雄救美,反而惊叫一声翻窗走了……是不是我太冲动,出手吓着他了?可那种时候,我柔弱了不就得被狗咬了么?唉,要做个柔弱的女人还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