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不奸不诈 第二十六章 抱歉,表哥

作者 : 妃色琉璃

微风撩起女子鬓边的散发。如雪肌肤衬得黛眉红唇格外鲜明。她神情凝重,眼眶下浮着淡淡黑晕,饱满的唇此刻绷做条直线……她不是在开玩笑。

凝宝眯了眯眼睛:“流香姐……你不小心把驯教对象弄死了吗?”。

流香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你见过我接单么?”

凝宝皱眉想了想:“有人逼亲,对方是七爷也应付不了的人?”

流香一阵头晕:“我不想嫁,谁敢逼我?”

凝宝苦恼:“那、那……你拿人试毒却给错了解药?”

流香差点一头栽倒:“……我说,我在你眼里,原来是那么蠢的么?”恨恨白她一眼,扯着她快步离开,决定再也不跟她认真说事了,这丫头的大脑回路她永远都搞不懂。

凝宝担心得很,走出去一截又道:“流香姐,事情真的到了你只能逃出夏侯国的地步了吗?可我在通缉榜上没看见你的名字和画像……啊,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没能去南斗,换了孟雪俊那个讨厌鬼的吧?”

“我没杀人!”流香简直想掐死她,“而且孟雪俊也不会是你的接应人!你都不用脑子想事的么?坊里又不缺人,七爷干嘛要让你们两个捣蛋鬼一起去南斗啊?嫌他这几年替你俩赔出去的钱还不够多么?”

凝宝自动忽略后面几句,蓦地沉下脸来,咬牙道:“这厮果然是骗我的……这种事也敢拿来开玩笑,可恶至极!等我回去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流香叹气:“你想揭就揭,别把南斗城夷平了就行。七爷赔得起闵尚书的花园,可赔不起一座城啊。”

凝宝全然不理。兀自咬牙切齿在心底将孟雪俊骂个狗血淋头。到竹林边,她忽然拽住流香,皱眉道:“不对啊,流香姐。他以前闹归闹,从来没干过冒充接应拿走录事册这种事。坊规那么严,他明知七爷不会轻饶他,还敢这么做,只怕不是想让我出糗那么简单……”

她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把灯会时被人袭击,孟雪俊替她解毒的事说给流香听,又道:“这或许是巧合,但我纳闷的是,那天我和瑞明一路逛过去,压根没听见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况且我看那青豹环的质地,落地不碎也不可能完好无缺。可孟雪俊说那块青豹环是瑞明掉的,瑞明就接下了。若不是瑞明跟他打照面的时候,神情分明不像是认得他的,我真会以为他们两个……”

还没说完,便听流香喃喃:“是他给你解的毒?他不通医理,我授课的时候他也不肯来,他哪来的本事给你解毒?”

后面的话她根本就没听嘛。凝宝只好也跟着她回到这个问题上:“我也问他了啊,他说他新得了本什么毒王秘笈,学艺不精,要是留下后遗症他不负责啥的……”

“嘁,天下哪有这种书?”流香嗤鼻,“毒神隐居雪蛟国。夏侯国的毒圣是我师父,霞举国的毒狂早就作古多年,我尽得我师父的真传都不敢妄自称王,哪里来的毒王?他分明是顺口胡诌唬你的。”

凝宝登时大怒,刚要把那天的情形细说给她知,却见她猛地一拍额头,脸色大变:“糟了!那小子必是趁我不在,把我拿去垫桌脚的研毒心得偷走了!”

凝宝头疼:“……你拿那个垫桌脚?”

流香讪讪:“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咳,肯定是了。难怪年前他来我那儿串门的时候问我垫桌脚的书是谁写的,还说我怎么敢那么糟践东西,我顺口就答了……”

凝宝无语了。流香别的都好,就是动不动拿人试毒这一项叫人受不了。坊里人很少接近她的屋子,是以她的东西都胡乱扔着,少个一两样,不到要用的时候她压根发现不了。

看流香脸色不好,她也不想再火上浇油,便道:“算了,要真是他给我下的毒,他也帮我解了。别的事,等我回去再跟他慢慢算吧。”

流香瞟她一眼,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凝宝很诚实:“明知不会有答案,问了也白问。”

流香噎了噎:“那你也不想知道另一个小子现在是否安全?”

凝宝莞尔:“有流香姐在,他想死也很难。”

“你这丫头,难怪老上人当……”流香扶额哀叹,“这么多年了,容易相信人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啊。”

“七爷说过,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嘛。”

“……七爷又不是不会犯错。都离了丰乐了,别老把‘七爷说过’挂在嘴上,听得人心烦。”

凝宝扁扁嘴,拉着她快步出了竹林。回到小院,瑞明已是将饭菜都做好了。

流香刚夸他天资聪颖,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等瑞明把那锅清汤兔肉端上来,她尝了一口,眼角微微一抽,立马不说话了。

“好吃么?”凝宝眼睛亮亮,仿佛被夸奖的人是她。

流香瞥眼瑞明,似笑非笑:“比孟雪俊做的好。”

瑞明登时乐了,这时候才盛了满满一碗汤给凝宝。可见他先盛给流香并不是因着长幼有序,分明是拿流香当试验品。

“那家伙也会做饭?”凝宝狐疑地瞅瞅她,闻着汤挺香的,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紧接着低头沉默,片刻后,抬眼冲瑞明微微一笑:“不错。”

瑞明大喜,看着凝宝喝完,又快手快脚地给她盛了一碗:“喝完这碗再吃肉吧。你昨儿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先用热汤温温胃的好。”

流香憋着笑附和:“是啊,不错就多喝两碗吧。我是吃过饭才来的。剩了就浪费了。”

凝宝望望她,又看看一脸期待的瑞明,将汤慢慢喝尽,紧跟着就把整锅兔肉挪到自己面前,笑道:“对不住了,我饿得很,这一锅就全给我了吧——瑞明,委屈你再煮一锅。”

她当真放怀大嚼,当着两个人的面,不到一刻钟就连汤带肉吃个干净,骨头都咬碎咽进去,完全不理在门口望着她流口水的七喜八喜。

她如此捧场,瑞明欢喜得不得了,兴冲冲又去处置剩下的野兔。他一走,凝宝的笑意就不见了,急急接过流香递来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

“亏你吃得下去。”流香嘲弄地扬扬眉,“清汤兔肉能做得跟盐腌兔子一样,他也算是个人才了……只怕喂熊熊都不吃。”

凝宝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轻声问道:“我的鞭子和锦囊呢?流香姐你帮我收着?”

流香略一思索便晓得她要做什么,出去指了藏匿的地方给她,又从随身锦囊里拿出几粒药丸看着她服下,摇头叹道:“有你那么宠人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娘呢。”

凝宝嘻嘻一笑。并不接口,道声慢坐,又去厨房鼓励指点瑞明一番,这才去把武器锦囊找出来。锦囊系回腰带上,乌蛇鞭往左腕上一缠,拿着三棱刺领着七喜八喜出去了。

瑞明的第二锅清汤兔肉还没上桌,她已领着肚子鼓鼓走路都困难的黑熊夫妇回来了,左手提着只肥大的竹鼠,右手还拎着一串雀鸟,见了流香就笑:“流香姐,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露一手。让瑞明也沾沾我的光?”

流香白她一眼,冷哼道:“自己拿去收拾干净再说。”

凝宝笑眯眯地道声多谢,提着竹鼠雀鸟跑到厨房门口,哄着瑞明出来料理,自己则进去偷偷尝了尝那锅汤。

一样的咸,咸得都发苦了。她无奈地揉揉鼻子,悄悄把肉滤出来,重新放水煮着,又佯装淘米,把汤顺着墙根的凹洞倒掉了。

这一回饭菜再端上去,流香连着吃了两碗饭还意犹未尽,弄得瑞明忍不住要问她:“流香姐,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流香瞥眼朝她投来哀求目光的凝宝,强把讥讽他的念头压下去,反问道:“吃过就不许再吃么?谁规定的?”

瑞明无语。

傍晚流香走了,凝宝把剩菜热热,两个人将就着吃过晚饭,凝宝便拉他进屋,问清当天他和乐平被掳走的情形,又叫他现场演练给她看。其间或赞他应变机敏,或夸他和乐平有大将风范,稍加指点之后教他如何以寡击众之法。

她的对敌经验都是从实战中来的,简单实用,无意中将兵法也融入其中,喜得瑞明直道妙哉。

他本就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不需多说便能融会贯通,又举一反三提出些新见解,颇让凝宝惊喜。

恰如名师遇良材,宝剑识英雄,两人一拍即合,倒把小儿女的心思放下,一味研习对战技巧和扰敌窍门,聊到天将亮时,两个才伏在桌上昏昏睡去。

凝宝伤势未愈,自己觉着没什么了,身体却很诚实。一觉无梦睡到大中午,醒来时身上盖了披风。臂弯里伏了软枕,隐隐听得厨房那头传来炒菜的声音,她不觉便弯了嘴角。

吃过流香留下的药丸,凝宝从衣橱里随便挑了身衣服换了,慢慢走出去。

阳光明媚,微风怡人,院外绿意盎然,院内两只黑熊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安然闲适,宁和惬意,仿佛一直以来的梦想突然间实现了,她不禁有些怔忡。

“起来了?”瑞明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不由得笑了:“去洗洗脸,准备开饭了——灶上的木盆里是刚烧好的热水,青盐在橱柜里,别拿错了。”

凝宝怔怔地望着那个一身儒雅月白书生打扮,却是长发随意束在身后,袖子卷得老高的少年,不知为何很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

一连三天没见流香的人影,凝宝有点担心,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来。瑞明的厨艺在他自己试过一次之后大有进步,至少在菜起锅之前懂得先尝下味道,没再大勺大勺往里撒盐了。

凝宝的恢复力相当惊人,没几天就又能上蹿下跳,把七喜当石锁举。瑞明笑她是蟑螂变的,打也打不死,她一本正经地回答:“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跟蟑螂没关系。”

瑞明哈哈一笑当是应了景,心里却道:真会骗人,穷人家也能出大小姐?

不过没人打扰,他两个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的。一起早起练功,一起出去打猎采野果,一起做饭,一起研究对战技巧,大约除了上茅房和沐浴不是一起,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人几乎都黏在一起。

晚上瑞明借口怕鬼,死活不肯去别的屋子睡觉,于是就变成凝宝睡里间,他抱了被褥窝在外间充忠犬,稍有响动就惊醒,嘘寒问暖端茶递水毫无怨言。

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增长,滚床单的事倒是没再发生过。

没办法,凝宝以为是梦,而流香那天临走前特意瞅了空子拉瑞明到一旁,郑重其事地吓唬他,说凭凝宝的性子,要是得知真相,肯定觉得自己不配再教他们,立马下山请辞,叫他再也找不着她。

瑞明深以为然,想着反正乐平不在,这儿也不会突然冒出个竞争者来,慢慢磨也不怕,便把这秘密藏在心里,偶尔偷着乐乐。

为着凝宝不把他当男人看,他做什么都拼尽全力力争完美,很快,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出现了——

某日,两只吃饱喝足去树林那边的小山坡上晒太阳,边晒边闲聊。瑞明说了许多和乐平的童年趣事,逗得凝宝笑个不停。

“你哥对你可真好啊,翻墙摔折了腿还惦着给你带的糕饼碎没碎……”凝宝有些感慨,“我要能有这么个哥哥,我做梦也会笑出声来的。”

瑞明顺嘴说道:“你不是有个怀雅表哥么?你做梦还喊他的名字,想来他待你也很不错吧。”

凝宝眼神一黯,却没像以往一样岔开话题,别过脸去轻声道:“是挺好的……只是他喜欢的,我未必喜欢。我觉得好的,他未必看得上。”

“很正常呀。我哥喜欢的,我也不一定想要。你不是说过么?什么都藏在心里的话,谁知道你想要什么。”

凝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也对,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他给我的我不想要。要是那时候告诉他了,事情就不会变成那样了吧……”

瑞明心头一动:“怎么了?你同他闹别扭了么?”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其实小孩子吵架打架很寻常的,过几天就好了。以前我哥就从来不跟我记仇,我把他拿来的点心都扔掉,第二天他又会带新的来……唔,虽然我都是等他走了才偷偷吃掉的。”

凝宝笑了笑,使劲搓搓被晒得泛红的脸,缓缓将双手举到眼前,定定看了很久,才低声道:“所以你还有机会,我却没有机会了……怀雅表哥啊,他已经被我杀了。”

是啊,那个送她人偶女圭女圭的少年,已经死在她的刀下了。

就在六岁生辰前的那个晚上,寒风无情地磋磨着长春花新发的女敕芽,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她静静地看着他倒下,在冰冷的荷塘里溅起带着腥味的水花,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假山后,钻过墙根狭窄的狗洞,扑向等待在那里的爹娘的怀抱。

这件事,跟爹娘都没有说过。现在,竟然冲动地说给身旁这个笑容温暖的少年听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揭开那旧伤,是想看见他骇然的表情、厌恶的眼神,抑或是……

预料中的表情没有出现在瑞明脸上,他伸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问她:“后悔吗?”。

凝宝长出了口气,苦笑:“不。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那就没什么好伤感的了。”瑞明笑道,“你这种人,不被逼到走投无路是不会轻易杀人的。你会那么做,一定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对不对?”

刺眼的阳光被挡住了,他的掌心很暖,那种暖一点点渗进肌肤里,钻到心里去,一直以来压得她快要不能呼吸的重量突然间消失殆尽。

凝宝想笑,嘴角微扬,滑出唇间的却是一声轻叹:“他该是很不甘心我想把这些事都忘掉,最近才会常常出现在我梦里吧……那时候,我一直很听他的话,就像他送我的人偶女圭女圭,他也没有想他那番话会招来这样的后果吧。”

瑞明单手打开身旁的芭蕉叶包,拈了颗野桑葚送到她嘴里,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他说了什么?”

凝宝舌忝了舌忝溢出唇来的汁水,笑意一点点隐去:“他说,如果我敢离开那个地方,他就让我爹和我娘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瑞明吁了口气,想了想,淡淡一笑:“杀得好。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凝宝阖上眼帘,沉默到瑞明以为她睡着了。刚要缩回手去月兑了外袍给她盖,她却蓦地捉住他的手,坐起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道:“不觉得我很可怕么?”

瑞明反握住她的手,粲然:“我们都一样,要怕也是别人怕。”

“说的也是。双星齐聚,要怕也是别人怕啊。”凝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两个人争抢甜美多汁的桑葚,小孩子一样开心。

笼罩心头的阴霾还在不在呢?在的。只是她已经知道,如果那个少年再出现在她梦里怒然质问她,她该怎样回答了。

抱歉,我不想一辈子做你手里的人偶女圭女圭。

抱歉,我不该把你存在过的记忆都抹杀。

抱歉,我从来不曾后悔杀了你,夏侯国的十二皇子,我的……怀雅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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