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不奸不诈 第五十七章 融化吧,坚冰(十六)

作者 : 妃色琉璃

一听见“不速之客”四个字。孟雪俊便暗叫不好。把豹子当做猫的后果就是当它突然给你来上一爪子的时候,破的不止是皮而已。

凝宝这一爪弄了孟雪俊个措手不及,可叹神仙公子重伤在身,又有九喜这等恶兽看家护院,他想给手下人提个醒也不行。

晌午时分,蝉鸣声声,凝宝提着一只黑绒面方口布鞋回来给他看,鞋底穿了七八个洞,白里子被血染红了大半,想来鞋主人的那只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孟雪俊暗暗咬牙,却发作不得,故作惊讶地道:“怎么就一只鞋?人呢?跑了?”

“是啊,跑了。”凝宝一点惋惜的意思都没有,“估计得将养个半年才能下地走动了吧,真可怜。”

孟雪俊刚松了口气,闻言心又提到嗓子眼里:“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凝宝把鞋子从窗口扔出去,不慌不忙地洗过手,才答道:“一丈深的坑,坑底下插了百来根竹签子,盖在洞口上的藤蔓网一往下陷就会扯动连到树上的绳子,树上的箩筐一倒。里头的石头便会砸进洞里……呵,半年许还是我估少了呢。”

孟雪俊冷汗直冒,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是最厌人下手狠辣么?”

凝宝笑了:“可是你也说过,对鬼祟之流不必手软,宁错勿纵的嘛。”

孟雪俊愕然:“我何时……”

“长圣一年九月初九,你在厨房西侧壁橱第三行靠里的桂花蜜坛子里下了二两‘长谢长清’……你不记得了?我整整泻了六天,差点一命呜呼。”凝宝掸掸衣袖,慢条斯理地道,“七爷当着我的面责问于你,你就是那么说的。我能改掉夜里进食的坏毛病,真是多亏了你呢。”

孟雪俊瞠目结舌。他努力回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只是,时隔五年多,她竟然还能记得那般清楚,也实在是……

“你果真是一个人进山来的?”凝宝突然问道,似笑非笑。

孟雪俊一愣:“是啊。”

“那就好。”凝宝慢吞吞地走出去,边走边道:“我这就去把陷阱布置得再缜密些,下回一定不让他们有命逃走。”

孟雪俊大骇,见她快要跨出门槛,忙道:“你等等!”

凝宝缓缓转过身来,抱手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这是在跟谁赌气呢?”

凝宝眼神微变,嘴角笑意渐渐褪去:“什么意思?”

“若非赌气,你乐意以什么毒辣法子对付别人,做了就做了,又何必巴巴地提了那只鞋子来给我看?”

凝宝眯起眼来,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重又浮现脸上:“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我的本性么?冷酷残忍、狡诈阴狠。而且极喜欢炫耀……怎么,这样的我,让你感觉不适了?”

“冷酷残忍、狡诈阴狠,而且极喜欢炫耀”?孟雪俊愣住。这句话怎地这般耳熟,似乎……

“哦。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呢。”凝宝冷笑,“长圣二年四月十七戌时,你特意到绣工房来告诉我,我就像七爷养的狗,有多么让你恶心,而我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伪装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贵人多忘事,我却是记忆犹新呢。”

“我说你是什么样的你就是什么样的吗?”。孟雪俊终于怒了,抓起瓷枕照地上狠狠摔去,大声道:“你若认为我说的不对,大可以直接驳斥。当时你一语不发,却记恨直至如今……这算什么?嗯?这就是你所谓的老实厚道?你做的这些事全是我逼出来的?”

扯得伤处锥心地疼,他却硬是咬牙忍住了,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挤:“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清楚,非得别人说了你才知道吗,凝宝?”

凝宝失了镇定。恶狠狠地瞪着他,怒火中烧,心口处却是一片冰凉。

昨晚明明设想过他会有什么反应,她该如何应答,可此时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屋里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收了怒色,摆摆手,不再去伏床喘息的孟雪俊:“你安心休息,我保证,今日之后,再不会有闲人入谷扰你清净。”

她说罢便快步离开,顺手关了房门,让厚重的门板将阳光并清风挡在门外,徒留一室晦暗给那个瞬间黯淡了眼眸的男人。

狠话放下了,凝宝却没有真去完善陷阱。什么一丈深坑数百竹签根本不存在,浅坑一个加十多根竹签怎么可能坑中人?

山谷里还有旁人仅是她的猜测,那个陷阱本是她设来陷竹鼠的,今早发现有只笨兔子掉进去了,便从五娘子备下的那些衣物里随手拿了只鞋子做了这场戏。

顺口胡诌是为了探明他是否带了人同来,虽然掺了些挑衅在里面,也有点想扳回一局的意思,但她万万想不到会引出他的这样一番话来。

明显做贼心虚转移话题!凝宝越想越火大,把那只倒霉的兔子连骨头一起剁得稀烂,一股脑扔进快要沸腾的粥里,心里才痛快了许多。

“哼,最好硌掉你的牙,看你以后还怎么说话!”她小声嘀咕着。

扭头看见九喜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凝宝缓了神色,另收拾了只山鸡给九喜当零嘴,把它乐得连声嘶鸣,直拿大脑袋来拱她。

“唉,真羡慕你。”凝宝拿个手指戳戳它额间的白斑块,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听不懂,该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要是我也不用理会那些话就好了。”

是啊,如果听不懂就可以不用理会,不用理会便不会混乱,不会烦恼。

七爷说她老实厚道,她也觉得确是这样。孟雪俊说她冷酷残忍,儿时的记忆和那一晚的可怖也证明他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如果她真是变得老实厚道了,那么那一晚她决然不会被迷香弄昏了头脑。可如果她依旧冷酷残忍,那么这些年来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她也弄不清楚了。

“做人真麻烦呐。”被两路截然相反的记忆弄得头昏脑胀的女人重重揉着额角。

让她头疼的是,不仅是记忆中的自己出现了两种全然不同的性格,她的爹爹、娘亲、爷爷,还有怀雅表哥……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是真的如此,抑或是不知不觉中她将自己的幻觉杂进了记忆呢?

阳光晒得凝宝身上融融的暖,她眯缝着眼睛坐在廊下的圈椅上,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寻找关键。

七爷说过。想不通就不要强迫自己。她也想如此轻松,可是这一次……她必须靠自己。

傍晚送饭去给孟雪俊,进门便见一袭冷然的白倒在地上,离床三尺多远,显然不是不慎滚下床来的。

凝宝心中一惊,正要扔下饭菜过去查看,却见孟雪俊用手撑着地坐起来,抓住桌脚费力地挪动身子。

他的动作很慢,一点点移到桌旁,伸手攀住桌沿,过了许久才成功地站起来。

扶着桌子。他低了头大口喘气。他背对着门口,凝宝却可以想象得出此刻他脸上浮现出的痛苦表情。

凝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模到月洞门旁蹲下来,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

他扶着桌子慢慢行走,拖着脚走动的声音像个迟暮的老人。走几步便停下来喘气,没多会儿又继续迈步,围着桌子绕了整整十圈,他才拉过椅子试探着坐下去。

约模是扯动了痛处,他蓦地倒吸了口冷气,须臾却又站起来、坐下去、站起来、坐下去……

凝宝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端着托盘走进去:“怎么?刚躺了九天就受不了了?”

孟雪俊吃了一惊,额上汗水来不及擦去,腿一软就跌进椅子里,肋处剧痛骤然侵袭,疼得他呼吸一滞。

刚缓过劲儿来,他便急急敛去痛楚之色,淡然微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何时来的?这就做好饭了?”

凝宝瞟他一眼,把白粥和炒肉末放到他面前:“看你走的挺稳当的,练了多久了?”

孟雪俊不自在地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躺得难受,起来随便走走……今儿才开始的,让你看笑话了。”

“今儿才开始的?”凝宝嗤鼻,把调羹递过去,“怕是我一出这道门你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吧。”

孟雪俊还没开口,她又道:“我就说你的伤怎么总不见好,难怪了……连着九天没听你说过内急,我还真当你成了神仙了。”

连这种小事也注意到了么?孟雪俊脸一红,讷讷道:“这些天你够累了,况且男女有别,我总不好连那种事也要麻烦你……”

凝宝蓦地瞪大眼睛盯着他看来看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孟雪俊被她弄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凝宝收回视线,别过脸去像在憋笑,话出口都带了颤音:“你吃你的,管我看什么啊。”

孟雪俊愈发不安,追问再三,粥的热气都快散光了也不见动手。

凝宝不耐烦起来。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你只管啰嗦,别指望我会再帮你拿粥去热。”

她没走两步,却听孟雪俊低声道:“凝宝,中午……你不是那种人,真的,是我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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