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驯化论 不奸不诈 第九十五章 谁赢谁输(十六)

作者 : 妃色琉璃

当日黑将军领人将荒火洞团团围住,瞒着鬼差让潜伏在祈火教的钟明带人在洞中埋下火药,不单“神功护体”的金览被炸断了腿,连做内应的鬼差都折损了不少,孤僻的文弱书生金顺泽又是如何在那等阵仗下毫发无伤地逃出来的呢?

除非他对某人来说还有用,至少比他那个断了腿被押送进京受刑的老爹来说更有用。

金顺泽年纪尚轻,阅历不深,不屑父亲作为却只能将自己关在处小院子里消极反抗,虽有满月复经纶却无用武之地,祈火教覆灭后也只会凭一时意气想要赶往京都去救父亲。

然而,事实总是比想象残酷。他习惯了在祈火教中不用动手就衣食饱足的生活,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开昆岚山,他在山外举目无亲,他孤僻惯了,连怎么跟人打交道都不清楚。

不难想象,当金顺泽意识到事实与想象的距离时会是怎样的惶然无措。而当他满心凄楚地徘徊在陌生的街头,一个和蔼可亲的神秘男子“不求回报”地向他伸出援手时,他又会如何感激,如何将这人的“建议”奉为金玉良言。

他却不知道,他的遭遇、他的报复都不过是这位神秘的“好心人”随手下的几着棋。而他也只是被这位“好心人”看上的一颗“听话的棋子”。

这位神秘的“好心人”一面将自己、孟雪俊、孔家、宗政家、叶阳家和一众不可小觑的江湖门派送入今上的视线内,让今上不得不将他们全部列入当前必须解决的名单里,一面设法把这名单里的所有人都集中到西津城这个他早已备好的战场中,挑起他们对皇室的不满和怨恨。

今上怀然刚过而立之年,年轻气盛,急于求成,果然如布局者所料想要把所有事都放到一起一次解决。

他有杨尚同的独儿子做人质,不怕骁骑营阵前倒戈,他有白乐坊坊主帮他控制西津王父子,不怕他们会带着黄金销声匿迹。他让白乐坊坊主代他许给革宿派光明前程,给他们配备民间禁物铁棘网,若是事成,大可以以此为由送他们上刑场。他让东明骠骑营随着叶阳家的“送亲”队伍千里迢迢来“剿匪”,若是叶阳恭成听话,事后便给他顶有名无实的“东明王”帽子戴,若是不听话,下场便只有阵亡一个。

骠骑营、铁骑营,以桂大姐为首的鬼差组织叛徒,再加上一个傻不愣登给他当刀使的革宿派,要将夏侯国的七帮十派三十二门一网打尽绰绰有余。

“江湖匪类”云集西津闹事,西津王罪责难逃,再多一条“勾结祈火教危害百姓”,孔家灭门,黄金充公,剿完“匪”的骠骑营和铁骑营刚好可以护送黄金回京。

自然,他必不会忘了交代那些替他卖命的人活捉凝宝、瑞明和乐平。

等他们被押送进京,刑部大审,他先来个不闻不问叫他们受些罪。待得南斗王进京求情把军权奉上了,他说句瑞明和乐平“年纪小不识人心险恶,为江湖匪类所惑情有可原”便可将事情揭过去。然后他还要大人大量掇封乐平为南斗世子,赐姓夏侯,“好心”地将瑞明留在京都代南斗王好好“管教”。

而凝宝嘛,以她为饵诱杀七爷之后,不管是收进宫里给他做皇后还是令她承袭夏侯家族家主之位终生不嫁,她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不是吗?

虽然急了点,一次要处理的事情多了点,但这个计划可说天衣无缝,天时地利人和,他怎么可能不赢嘛?

“只是,他被眼前这些突然冒出来令他不得不赶紧解决的问题弄昏了头,忘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瑞明不紧不慢地说道,眉眼间蕴着浓浓讥诮。

天边隐现微弱白光,黑夜已无法继续统治大地。时间无多,七爷却意外地没有催促,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时抿口茶,纵是瑞明毫不留情地戳到他的痛处,他也仅是脸色微变,始终不肯让视线与瑞明的目光有所接触。

“桂大姐不是叛徒,但鬼差组织内确有存有异心者。革宿派的耿长老和郑长老利令智昏一心要向朝廷靠拢,钱长老和吴长老则是病急乱投医,将挽救革宿派的希望押在了您的身上。”瑞明淡淡一瞥七爷,佩服、鄙夷皆有之,“东明骠骑营的监舍御史与叶阳大人私交甚密,桂大姐会放他们进城,说明骠骑营也在您的掌控之中。铁骑营就更不用说了,白乐坊坊主刚死,杨大人和铁骑营的副统领刚被我们拿住,甄班主和花帮主就能找到和他们身形相似的人易容取代之,想必不是巧合吧?”

“就算当时铁骑营和骠骑营的人马还没赶到,豹场外亦有不下七百的革宿派弟子在把守。而且郑长老和耿长老明显是把另外两位长老当成弃子送进豹场内,没有郑长老和耿长老的命令,外面的大门不会轻易开启。若革宿派中没有您的人,若豹场里没有通往外界的密道,那我就真不晓得被阿宝重伤的桂大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进豹场里来,还能挟持‘革宿双狮’的了。”

“如果我没猜错,阿宝来或不来,吴长老和钱长老都会当面揭穿今上的阴谋,把郑长老和耿长老推出去承受众人的怒气以保住革宿派。而桂大姐么,看得出她与您有嫌隙,可这嫌隙不足以让她背叛您。她那时的作为,于我看来,不过是一个女人在泄愤,为了她自己,或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曾经被您当做棋子,却没有得到公平待遇的人。”

“您无缘无故抬举我,一是想看看我和阿宝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经不经得住您的考验;二是想看看我的实力如何,是能够成为阿宝的助力还是会变成她的阻力;三是……如果您觉得我确实配得上阿宝,您将会给我与她的身份相称的身份和足以让我替她收拾一辈子残局的实力,让今后所有质疑我和阿宝这桩婚事的人都闭上嘴巴。”

瑞明看看一脸惊讶的七爷,嘲弄地笑了笑,声音很低,语气却坚定至极:“可是,我不需要,七爷。不管是驭天令还是您的鬼差组织,我都不需要。我会保护她,我也有那个能力保护她。你不信我无所谓,事实会证明一切,您只要看着就好……七爷,只要您不插手,对我和阿宝而言,那就是您最大的好意了”

七爷飞快地瞥他一眼又别过脸去,沉默良久,方冷冷地问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没有听到对前面那些话的反驳,瑞明大大地松了口气。对七爷,他此刻已无敬畏之意。

一个随意将别人的人生当做玩具的人是不值得任何人敬佩畏惧的,哪怕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恶劣又自私的本质

“不知道,但我猜得到。距我们离开豹场已过了将近四个时辰,中途离场的那些人却一直没回来。豹场的巷道里虽设置了许多机关,但都是让巷道改向的。那些人会被困住,却无性命之忧。叶阳大人手里应该有豹场的布局图,开启机关并非难事。那么那些人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们已经遭遇不测。”瑞明平静地答道。

“不是您的人下的手,也不是革宿派的人下的手,您不相信今上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跟您同来的北宣王、不会背叛您的桂大姐,还有您的好友花帮主和之前被人制住的西津王他们都不可能,所以,可疑的人,不在您的计算之类的人,就剩我和钟叔了。没有阿宝的命令,钟叔不会擅作主张,而我一直在场内没有上过看台,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才会来找我。”

他瞅瞅面露恼色的七爷,微微一笑,轻声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七爷。我之前不知您的用意,生怕革宿派的那几个老头子会对阿宝不利,便应了他们的约,假意与阿宝不合欲换取他们的信任把这局给搅了。他们想以毒来控制来观礼的人,我便按古方做了些‘晦神粉’,打算让他们下到灯油里,连他们一起整治。若是斗狮会顺利进行,他们没对我下杀手的话,那么大概两个时辰后,我就可以离开豹场,而吸足了两个时辰的晦神烟的人都不会有事。可要是谁中途起了坏心,离场想弄什么手脚,那么他很快就会看到他这辈子最怕的事在他眼前发生。若此人心志不坚,难说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蠢事来……”

“蠢事”二字一出,七爷登时黑了脸。他以为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那些心思全被这小子一一揭破,本就让他恼火得不得了。要不是他夏侯家的那个宝贝疙瘩凝宝心全系在这小子身上,而这小子又确实是个人才,他早下杀手让这不知好歹频频冒犯他的臭小子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他攥紧了拳,狠瞪瑞明一眼又扭头望墙咬牙切齿:“那么说,确是你下的手了……”

瑞明故作惊讶地摆手道:“怎么可能?七爷没听清么?我原本是那么打算的,可我没机会啊。耿长老他们装得太像了,我都以为他们信了我了。可阿宝一走,耿长老他们就把我绑到豹场去了,连衣服都是他们给我准备的,我上哪儿找药去啊?”

七爷冷笑:“你没机会,不是还有个钟明么?只要阿宝开口,他哪里会问缘由?他混在革宿派的弟子中,将你制的那晦神粉往第三层看台门旁的油槽里一倒,整个看台上的人都逃不掉……”

他想起巷道内的惨状,又想起自己竟然也着了道,那恼怒便又化作了冰冷杀意,攥拳攥得指节也泛白:“你一出手就是两千多条人命啊,小子,你未免也太狠毒了……滥杀无辜,还哄得阿宝做了你的帮凶,你就是这么保护阿宝的?”

瑞明但笑不语。他下床来走去窗边,转转发酸的脖颈,又长吁了口气,这才低笑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无辜?敢问七爷,无辜二字该作何解?我莫名其妙被推到风头浪尖,他们不去质疑这决定对我而言公不公平,只一味拿我与阿宝做比,还推波助澜想让我与阿宝分个高下,这叫无辜?我被推进豹场与一干猛兽生死相搏,他们却稳*台上高谈阔论猜我会赢还是会输,这叫无辜?有人逼他们去观礼么?还是有人封住了他们的嘴,以至于他们连一句良心话都不能说?是,他们死了他们的亲朋好友一定会伤心难过,可我呢?我没有家人会为我伤心难过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一个十几岁的人都懂得的道理,难道他们活了那么久还没有人教过他们吗?”。

七爷哑然。二十年来,他头一回遭受质问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而且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心虚。

他不觉便松开了拳头,愣了半晌,才低声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鲁莽行事。若有人察知真相,七帮十派三十二门的报复你如何担得起?”

瑞明回过头冲他扬唇一笑,俊美的面容竟有种如魔物般惑人的妖异:“他们死了,得益最多的人会是谁呢,七爷?是您?是我?还是处心积虑将东明骠骑营调来‘剿匪’的今上啊?就算我出去说是我下的毒,有几人会信呢?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照大家的意思待在场中跟猛兽搏命来着,连看台都没上过,更别说这样做对我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呢。”

宛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将冷酷演绎得淋漓尽致,连七爷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经此一役我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最起码……七爷,您已经知道看宗政二少唱戏的代价未必是人人都付得起的,不是吗?”。

七爷一张俊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直如开了染坊般热闹。他定定地盯着瑞明,眼神从凶狠到无奈,从无奈到沮丧,最终,他仍是一句辩驳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瞥眼撕开黑暗的曙光,他跳下罗汉床,用力掸掸衣摆,大步朝门口走去。快至门边,他蓦地停下,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你,好自为之。”

手触到门板了,他又似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瞪笑微微目送他的瑞明,发狠般再补一句:“你若敢伤了她的心,我必不饶你”

瑞明拱手一揖,笑得自信又悠然:“遵命,七爷。”

待得阖上的屋门阻断了视线,七爷远去的脚步声已微不可闻,瑞明才转过身去,伸手入袍模了模后背,又抬袖抹了把脸,轻声嘟囔道:“幸好多套了件袍子,不然肯定要露馅儿……”

外袍之下,宽松丝衣的后片已湿漉漉地贴在了他的背上。紧张感一去,右臂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不过,他心情很好,看着朝阳一点点爬上天宇,想着凝宝娇俏的笑靥,他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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