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半天不还是那个意思吗?惑神法无解
瑞明猛地站起来,眼神阴郁,眉宇间聚起浓浓煞气:“心魔不心魔的我不懂,我只问你,要是阿宝过不了这道关卡会怎样?嗜血滥杀就像你说的那些不要命的疯子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她明知惑神法无药可治,为什么还能老神在在地在这儿跟他东拉西扯说了大半天?她就一点儿都不急?凝宝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值价?
流香头回见他露了杀意,吃惊不小。可瞧着他为凝宝的事发急,她就忍不住地欢喜,一时没忍住便露了些笑色,惹得瑞明愈发生气:“你笑什么?难道她的生死在你们眼里只是个笑话?”
流香看他声色俱厉,不敢再逗他,忙正色道:“别把我跟那些个没轻重的混在一处,我要是不急,我刚刚跑出去干嘛来?难不成我是闲着没事钻巷子玩儿?”
瑞明绷着脸不吱声,握住鞭柄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不是怕,他是气,气得近乎于恨,他简直现在就想杀回去逍遥茶庄,不管不顾跟七爷搏命
什么玩意儿以前居然还敢在别人面前说什么是真心疼爱凝宝那种人也配?那种人也配?
流香被瑞明的架势吓到,怕一个不防他就会冲出去找夏侯楚恩他们大打一场,反累了刚得消息就通知她的老五夏侯楚翔,一面缓下声气来拿话劝着,一面悄悄戴上金丝手套从荷包里取出几粒药丸捏在手里。
她劝来劝去瑞明都不理,眼看他转身就要朝门口走,流香一急,起身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他。几粒药丸在手里捏了半天,她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把毒用在一个真心对凝宝好的人身上,情急之下,厉声道:“小子,你给我冷静点就算你信不过我,难道你还信不过阿宝?你见她什么时候轻易认输过?她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就认输的人吗?”。
她平时说话柔声细气,发起威来,那嗓门却大得连凝宝和叶阳丽婷都得甘拜下风。
瑞明一怔之间,夏侯楚焱已闻声赶来,进门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他换了身家常的袍子,两只手袖卷得高高的,左手里提了只脑袋缩进壳里的甲鱼,右手里剔骨尖刀铮亮,单眼皮下的细眼睛努力瞪得大大的,说不出的滑稽。
瑞明却依旧没有笑容,横他一眼,冷道:“六叔知不知道惑神法无解?”
要是说知道还这么悠闲,瑞明真想先给他一鞭子。
夏侯楚焱一愣,歪着头瞅着流香,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是吧,五嫂,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让小阿宝好起来的吗?”。
流香气结:“废话,我没办法我站这儿干嘛?等着喝你的十全大补甲鱼汤啊?”
夏侯楚焱想抓头,手一抬,甲鱼身上的水滴下来,他只好又放下,冲瑞明嘿嘿一笑:“放心吧,五嫂不会骗人的,她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又给流香解释:“那小子不是得放血给小阿宝做药引吗?虽说我瞅着他挺壮实的,但也不能白让人放血不是?弄个甲鱼汤给他补补,免得让人说我夏侯楚焱苛待客人。”
他对流香的盲目信任弄得瑞明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瑞明气极反笑,暂搁下去找七爷算账的心思,把流香刚才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给夏侯楚焱说了一遍,问他:“六叔觉得这就叫做‘有办法让阿宝好起来’?”
夏侯楚焱总算闹明白他是在为什么生气了,随手把甲鱼和菜刀扔到靠墙的书桌上,在衣服上擦擦手,过来把瑞明拉去床前,指着昏睡的凝宝对瑞明道:“我是不晓得这丫头离开王府后性子变了多少,不过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丫头三岁的时候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她吃的那些苦换个大人都未必受得了,可她都挺过来了,不但挺过来了,她还反过来笑着安慰别人说没事你知道吗?”。
瑞明怔住。
夏侯楚焱顺势把他拉回桌旁坐下。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夏侯楚焱谈不上了解瑞明,但从昨晚到今天在这院里发生的所有事,他都看在眼里,瑞明是真心对凝宝好还是假意逢场作戏,他心里边亮堂得很。
若不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城府颇深却独独对凝宝坦诚的年轻人,他就算意识到夏侯楚恩单独带走瑞明是另有所图,也不会在流香的五连珠针法仅能让凝宝维持不到三刻钟清醒的情况下,告诉她瑞明的去向。
他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单看流香急成那样,他也猜得出此时要是一个弄不好,保不准这个未来的侄女婿真会叫他二哥和老爹哭都哭不出来。
权衡利弊之后,他也不管丢脸不丢脸了,反正迟早要成一家人的么,索性把他从前干了蠢事倒要凝宝替他说情安慰他的那些过往一桩桩说给瑞明听,每说一桩还都要问上一回:“你觉着她这样的人会连那么点小难关都过不去吗?”。
初时瑞明只是被夏侯楚焱口中那个坚强又懂得为别人着想的小女孩所吸引,渐渐地,心里的气就下去许多。
待得头脑冷静下来,他回想起凝宝同他在一起时发生的那些事,不得不承认流香的笃定和夏侯楚焱的信心不是盲目无依据的。他看看又去替凝宝施针的流香,流香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出错的举动里所体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切绝非演戏能演得出来的,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流香姐,对不住,我方才太冲动了。”
大家关心的都是同一个人,流香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同他计较。施完针估算下时间,乐平还得再泡一刻钟,她便又回来坐下,觑着瑞明笑道:“在昆岚山那时候你就这样,现在还这样……怎么,黏了那么久还不厌?”
瑞明坦然得很:“我只怕她厌了我。”
夏侯楚焱和流香两个比他年长,这方面上却没他和凝宝那种实话实说的胆气,连听着都忍不住替他脸红。
瑞明却浑然不觉,还笑道:“有时候被那些破事闹急了,真恨不得我会法术能把她变成小人儿。碰上有人来烦,就把她藏在我怀里,剑啊刀啊来了只照我身上招呼便是了。”
两个长辈听得望屋梁无语。
看他过去拿了手巾替凝宝拭额上的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柔情万千,夏侯楚焱实在遭不住,把甲鱼和菜刀一拿就溜回厨房继续做他的十全大补甲鱼汤去。流香不好撇下凝宝溜走,只好硬着头皮捧茶装瞎子。
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她就和瑞明聊起在西津城分别之后的事来。听说凝宝现在都能主动找瑞明对弈了,她不由得感叹道:“你可真有办法。那丫头除了练武积极些,旁的你不逼她她能赖就赖,要不是那会儿我和北江师傅……哦,就是阿宝他爹。要不是我们总拿巴掌和竹枝伺候着,她如今怕真是要成个武痴,旁的一样都拿不出手。”
别的话瑞明还算能接受,一听见流香自己承认她以前逼凝宝学东西是用巴掌和竹枝招呼,还颇为自得,他立马就毛了,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是啊,要不她从前对我和我哥怎么会动不动就老拳相向呢?你们教得好,她自然就学得好呗。”
流香一噎,难得地心虚了:“我们也不是喜欢那样对她,实在是她犯起浑来叫人没辙……”
“那你们就能随便打她了?”瑞明看凝宝睡得还算安稳,过来坐了,对流香还是皮笑肉不笑的:“她到现在还怵你们呢。你还好,怎么说这几年也待她不错,你不在她身边她时常也会提起你。可她爹娘呢?要不是今儿她当着七爷的面撂了话护她爹娘,我都要以为她已经把她爹娘给忘了。”
流香窘红了脸,闷头喝茶。半晌,她摇摇头,苦笑道:“是我们太心急了,没想那么长远,只想她多学些东西,就算以后她出不了夏侯家这个笼子,至少也不会被别人轻看了。”瞥眼脸色有所缓和的瑞明,又道:“如今有你在她身边替她打理,也用不着我们瞎着急了……这孩子信了谁就连命也可以交到人家手里,日后你待她好点,她想不到的你替她多想想,她若又犯浑闯祸,你能担待便担待,收拾不了还有我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叫你两个受了委屈。”
瑞明笑笑,应声“我明白”,沉吟片刻,低声道:“今儿阿宝去茶庄,我瞅着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言行做派都同从前大不一样,只不知这是她因今天的事恼了七爷和二叔他们才故意做出来给他们看的,还是……还是她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流香这会儿不大愿意听到有关七爷的事,要不是这样,刚才乐平去了隔壁,她回来肯定就要追问瑞明事态如何了。可是现在一听瑞明这么说,事关凝宝,她再怎么恼恨七爷也不能不问个清楚。
她很快就会成为凝宝的五嫂,看得出她和凝宝的五叔是真心疼爱凝宝,瑞明便丢开顾虑,将今日在梅林小楼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流香听得是目瞪口呆,瑞明说完了她还在发愣。要不是乐平在隔壁大叫说半个时辰够了,她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过神来。
她抓起桌上的水晶匕首,又高声叫夏侯楚焱找了个白瓷瓶来给她,丢下一句“晚点再细谈”,便拿着匕首和瓷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