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你说还能凭什么?”瑞明斜着眼瞅着她,嗤笑一声,再无下文。
凝宝等了一会儿等不来回答,心里像是有十几只猫爪子挠来挠去般痒得不行,软磨硬泡瑞明还是但笑不语,她就按捺不住了。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招可以使,反正她脸早丢干净了,不怕他再笑话,侧耳听听外头的动静,料着金果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她脚也不泡了,拿旁边的干手巾胡乱擦净水,把粉色绣鞋当拖鞋趿了,站起来一步过去就坐瑞明腿上,双臂一环勾住瑞明的脖子,鼻尖几乎抵到他鼻尖上。
“说嘛说嘛,说给人家听听嘛。”她笑眯眯憋细了声音嗲声嗲气地撒娇。
瑞明来不及脸红就被这一个“人家”给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鸡皮疙瘩刚冒出来她又来了一句:“快说啦快说啦,人家很想听啦。”
瑞明狠狠打了两个哆嗦,咬牙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狡黠笑意满盈的眸子,忍了又忍才没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给扔出去:“你再‘人家’就自个儿回去猜去吧。”
那只脸皮厚比城墙的不“人家”了,却把脸又凑近些,笑得眼睛弯作两轮月:“那你快说,不然我叫你听一个月的‘人家’。”
这招太狠了,瑞明想都没想就投降了。想刚才他还稳坐如山笑看她无奈认输,却不料风水转得那么快,眨眼工夫他就被两个“人家”逼得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定定神,他咬牙低语:“也就那天他们心里揣着事没留神宴上伺候的人,不然你早穿帮了——就算十多年前你家的婢女有把衣衫佩饰留给后来人的习惯,北宣王府以前的那位林大总领还能跟南斗王府现在的护卫副总领戴一样的玉佩?教你四叔的那位吴师傅十几年前用的荷包跟我以前在南斗王府用的那个款式颜色连绣样都一样?”
凝宝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半边嘴角微微抽搐,表情古怪至极,像是想笑,又像是懊丧得想哭。
瑞明的注意力却很快集中到了那近在眼前的淡红唇瓣上:饱满丰润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看起来诱人得很……唔,美味已然送到嘴边,不吃是不是太可惜了?
趁她还没回过神来叽叽喳喳,瑞明忽然微偏了头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这举动让将将月兑离怔忡状态的凝宝又愣了一下,刚有上扬趋势的嘴角蓦地凝固在半扬不扬的那一点上,让她的神情瞧起来有点滑稽。
瑞明索性箍住她的腰肢又亲一下、再亲一下……眼帘微阖,唇在她唇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舌尖试探地启开她的唇瓣轻轻撬开贝齿,她喝茶之前许是吃过桃仙糖,清茶味浅,压不住口中的蜜桃香,淡淡的,却极是勾人。
他原本只是觉得凝宝的反应很有趣。自从上次在夏侯楚焱家她主动亲他,她的羞涩似乎突然长翅膀飞走了,脸皮厚度和唬人的功力却是以令人咂舌的程度飞速增长,他还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看见她被吓到,也没机会看见红云飞上她的脸颊,忽然发现她依旧会为了他的一个吻发傻、脸红,便想抓紧时机多逗她一会儿。可是……
身上开始发热,血液开始往头上涌,那种昏昏然的愉悦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唇渐渐往她的颈上移去……
唔……
“喂你的爪子在干什么?”先发制人却后知后觉的那位猛然松开手,身子后仰大半个背都贴近了椅背,情I欲的红晕还未从脸上褪去,受到惊吓的表情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失却先机却后发制人的这位亦是脸飞红霞,妖娆的桃花眼中居然满盛无辜,还举了举手中的腰带,用种不掩诧异的口气简略地描述了一下她刚刚做的事:“要宽衣得先把你的腰带解下来啊。”
真是令人发指的坦白
以为大权在握江山必得却不知何时被对手模进主营还遭致近身一击的那位蓦然涨红了脸,手抖抖地指向有光亮透进来的窗户,恨不得咬一口看看她的脸皮究竟有多厚:“现在是白天”
明明半壁河山已失将要一败涂地却不知何时模到对方营中还给主将一记重拳的这位愣了一下,很爽快地把腰带递还给他,站起来理理衣襟抹抹鬓发,了然一笑,笑得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那就等天黑吧。”
皮厚如斯,瑞明纵有天大智谋万般沉稳也难以抵挡,气急之下,蓦然起身就要拿腰带扔她,不防裤子忽有下滑之势,惊得他急忙坐下,一检查,居然裤带的结也被解开了……
“你你你……”昔日牙尖嘴利毒舌无敌的宗政二少突然遭逢词穷袭击,晒成麦色的皮肤也掩饰不住那浓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的红晕,手忙脚乱将裤带绑好腰带系上,扭头怒视某个回到原位端正坐好若无其事浅笑抿茶的无耻之徒半晌,勉强凑全一句话:“七爷说得对,你真该好好学学什么叫礼义廉耻了”
某个无耻之徒毫无悔过之意,再抿一口茶,微侧过俏脸来望着他笑出四分妩媚六分恶劣:“我教过你的,两方交战只讲胜负,不谈廉耻,若有必要,兵不厌诈。”搁了茶盏,拈一颗旁边青花碟中叠成小塔的桃仙糖放入口中,妩媚减一分恶劣便多占一分:“而且我方才说了,我也不全是骗人,我还是记起好些事来了,是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那意思她是借这个证明某件事她确实记起来了?瑞明气得笑起来:“那你说说你记起的那‘好些事’里哪一件跟刚才你做的事有关?”
恶劣再进一分,妩媚被逼去角落,某无耻之徒抬袖学那大家闺秀掩口一笑,单露出那双笑意盈盈弯如月牙的眼儿,像极了看到猎人掉进陷阱里的坏狐狸。她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地说:“你忘了?那天晚宴上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这件事的……‘早在昆岚山里我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这都拖了大半年了还没个定数,我眼瞅着那碗饭天天在我面前晃荡,偏是碰不得也吃不得,你说我能不急吗?’”瞥眼目瞪口呆的瑞明,她又稍稍加重语气,笑笑地将最后一句一字一顿地再说一次:“你说我能不急吗?”。
瑞明呆呆地看了她半天,忽然一按扶手腾地站起来:“你、你真记起来了,不是随口说来唬他们的?”
不是吧不会吧那天看她一脸不正经,又和七爷一唱一和的,他还以为是她顺口说来逼夏侯临辉当场同意,落一落夏侯临辉的面子叫七爷不至于为了演武场里那么多人看见他低头的事把帐算在夏侯临辉头上,却原来她是真的记起来了记起来那一晚……
凌乱的被褥、披撒枕上的青丝、妩媚妖娆的桃花眼、薄汗润湿了蜜色肌肤……一幕幕涌进脑海,几个月前的事竟然清晰一如刚刚才发生过,瑞明脸上刚褪去的红晕骤然逆袭,来势凶猛。他想镇定也镇定不来,只觉口干舌燥,整个身体都像是烧起来了,又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着脸皮,一眼都不敢再看她。
僵立半晌,忽听凝宝柔声相询:“怎么了?”,他才如梦方醒,拔腿就走,动作僵硬得像个人偶。
凝宝窃笑,面上却摆出惊讶的神气,起身跟过去:“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其实你没必要不好意思的,你看我这个先下手的都没不好意思,你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
一串的不好意思绕得瑞明头昏,然而他头昏也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见了她,又会将她和那天晚上同他纠缠无度的身影重叠起来,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在她面前出更多的丑。
僵硬地拉开门,僵硬地跨过门槛,僵硬地转左直行,全当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带着戏谑意味的轻笑声。冷风一吹,脸上身上的热度似乎稍有减退,他仍是不敢回望,加快步伐回到自己的住处。门扇合拢之后,他没急着转身,额头抵着门板低低喘气,缓了好一会儿,砰砰乱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理智在那些香艳璇伲中艰难立稳脚跟的刹那,他忽然呼吸一滞,眉头便微微蹙起,低头思想一阵,顿时忍不住咬牙低骂:“这狡猾的丫头”
这一趟玩得确实尽兴,大家也都确实累坏了。凝宝又不是铁打的,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就陪着众人出游还卖力配合力图让每个人都满意,那般耗心耗力,怎么可能不累?他就是想趁着她累把该弄清楚的事弄清楚,结果……结果她突然那么一闹,变被动为主动,反倒牵着他的鼻子走,不止让他无功而返,还弄得他以后都没法再追问她到底想起来多少事了,真是可恶可恶
他在这边懊恼挠门,凝宝在那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道好险好险。
要不是她灵机一动老着脸皮去“逼供”,无意中诱得他“大刑伺候”,把话题拉到几个月前的“生米煮成熟饭”上去,两个人再继续聊下去,十有八九要说到那天她酩酊大醉的事。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那天她是故意喝醉好让自己一场酒疯把原本不知道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摆平的事情一夜之间就摆平?
等这件事被揭穿,那他肯定就能猜到那几天她睡不着不是因为满脑子的旧时记忆困扰她,而是她一直在绞尽脑汁地琢磨要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开那么多结拢住那么多人心……他不喜欢她费神想太多,尤其是在她还有个积劳成疾的毛病没治愈的情形下费神。一旦被他晓得她是为了那种事几天几夜睡不着,不骂她个狗血淋头才有鬼了,指不定还会因此又生她的气,不跟她说话当她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