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自认算无遗漏的七爷差点在父亲留下的人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心情哪里好得起来?听得夏侯楚恩发问,亦帮腔催促瑞明快说。
危机现已解除,俘虏皆押入地牢候审,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怀然的事,但这也不足以让瑞明不紧不慢的态度有所改变。
他慢悠悠地将凝宝和怀然的对话照实说出,不时抿口茶润喉,末了听得他们开始议论怀然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由淡淡一笑,出声打断:“诸位,恕我无礼。我背着阿宝把这些事说出来的目的,不是想让诸位给那位皇上所说的话判个虚实真假,而是……经过今晚的事之后,阻拦他们见面反而会让阿宝起疑。我想请诸位费些神思找个法子出来,让那位皇上往后在阿宝面前再不会揭十二皇子的底。”
听者皆愣住。
夏侯楚焱不解:“他愿揭就让他揭呗,十二皇子都没了那么多年了,谁还会在乎当年十二皇子待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瑞明未及言语,夏侯楚峰已闷声道:“小鸽子在乎。”
夏侯楚焱还是糊涂,见他开了金口,便腆着脸挨过去:“四哥,你要明白他的意思就给我说说呗。”
今夜他与夏侯楚峰并肩杀敌,几番遇险都是夏侯楚峰及时出手相救,他只受了些皮外伤,夏侯楚峰的背上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剑,险些扎到肺,幸亏有个医术高超的刘成万在,否则夏侯楚峰现在早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不过共历生死本就是消除嫌隙的良药,又因着夏侯楚峰以身作则向他诠释了什么叫做上阵亲兄弟,他如今对夏侯楚峰已无排斥感,反而找着机会就不怕死地黏上去,哪怕他的这位四哥还是冰山一座。
夏侯楚峰瞟他一眼,难得地没避开:“要是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让你觉得他真心对你好过,哪怕他已经不在不久了,你乐意听见别人说他当初对你好其实只是想利用你吗?”。
那一点温情爱护不管初衷如何,也曾经切实地温暖过一个人的心。而心中有光,才能让一个人身陷黑暗也不放弃希望。
就如落魄过的人不论他日如何风光,总也不会忘记落魄时扶过他一把的那双手,甚至只是一个善意的笑容。
如果真相会无情抹杀这唯一的美好,不如不问,不如不知。
夏侯楚焱沉思许久,点点头表示懂了,须臾却又摇头道:“但我们总不至于为此去跟个阶下囚谈条件吧?太上皇若真是有意扶逍遥王上位,想必不久之后,宫里的那位‘皇上’就得驾崩了,我们手里的这位留不留都没多大用处。”
向来听多说少的刘成万忽然开口说道:“就是了,倘若真如他所说,他得了那种病,身上又同时种下了封神蛊和百鸠蛊两种蛊虫的母蛊,别说我没本事救得了他,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他都死定了。”
仇人终于得到报应,他的愉悦想掩饰也掩饰不了,语气里幸灾乐祸的味道很明显,惹来七爷一记凌厉的眼刀。
他也知失态,定定神,又道:“你们不必多心,他真要提出那种条件来,我定会全力以赴让他活下去……就算只是为了怀雅,他也不该死得那么快那么容易。”
最后一句甚为阴狠,举座闻之无不狠狠地抖了一抖,暗忖:果然还是不要得罪大夫的好,尤其当这个大夫还精研蛊毒,外号里还带个疯癫的癫字……
他表态了,众人也就达成一致,放心商议对策。
为了让逝去近十五年的怀雅继续在凝宝心里保留美好的形象,一群狐狸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力求完美,竟是比行军打仗朝堂斗争还累。
本来很简单的事,因为人多,意见始终不能统一。有人习惯从全局和影响方面来考虑问题,以夏侯临辉为代表,有人则偏重结果觉得对敌人就该不择手段没必要顾忌太多,七爷就是其中的典型,而他两个又不知为什么总是互看不顺眼,凝宝一不在场,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抛弃虚假的和平,不管议题为何,没几句便又会不可避免地进入争执加嘲讽再加翻旧账的模式,毒舌飞舞不遗余力。
头天寅时就经历过同样折磨的其他与会者,在应付完惊险的突发事件后再度面对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毒舌攻守战,纵是头疼也不敢挑衅这两位斗志高昂的爷字辈,只能捧茶默默退开,远离中心,免受波及。
唯有瑞明不动如山,似乎忘了他来此的本意,饶有兴致地近距离欣赏北宣王和鬼门之主掐架。
他们掐得比头天寅时那一次更卖力,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仿佛在两次聚会之间间隔的那短短几个时辰里,他们旧怨未解又添新仇,不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彻底,怕是在凝宝面前他们也无法再继续维持和平假象。
他们掐得相当投入,连孟雪俊、花之云和关志久带人把四口形状古怪的铁箱抬进内室来也顾不上去理。
夏侯临辉毕竟年纪大了,嘴巴再厉害,体力也跟不上,掐着掐着就不时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七爷却没有尊敬老人的好习惯,他一停就噼里啪啦一大串堵过去,差点把老爷子给堵得闭过气去。
夏侯临辉被气得头昏脑胀心口痛,一时有点找不着北,看见对面站着的几个人,顺手指了一个就命令道:“你来说,要怎么才能让一个人能说话又不乱说话?”
不幸被指中的无辜者原本是孟雪俊,哪晓得他眼睛毒反应快,几乎是在夏侯临辉的指尖瞄住他的同时,他不动声色又迅疾无比地挪到了关志久的身后,夏侯临辉的手指条件发射地跟着移过去,于是……
抬箱子的暗卫刚走,关志久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的雪渣子就代替孟雪俊成了夏侯临辉的目标。
他倒是大度,没计较孟雪俊不厚道的行为,扫眼将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的与会者们,习惯性地低下头去,没能看到罗涛企图阻止他开口的皱眉摇头等一系列小动作。
“叫你说你就说”夏侯临辉正在气头上,见他没马上回答,难免想歪,当即怒道:“怎么,跟了新主子,老子就使不动你几个了?”
罗涛一哆嗦,悄悄退后、退后……直至背脊贴墙,拼命祈祷关志久不要在这时候耍骨气,赶紧有嘛说嘛让老爷子快点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
谁也不知道关志久其实不是因为“一仆不侍二主”的问题在犹豫,而是怕自己实话实说会让别人联想到啥“上梁不正下梁歪”啦,啥“有其主必有其仆”之类的鬼话,连累老主子和新主子的形象受损。可现在夏侯临辉摆明了是气糊涂了要找人撒气,口不择言把自家如今疼爱到近乎溺爱的孙女也给扯进来弄了个对立,再不遂了他的心,任由他继续过嘴瘾,叫凝宝晓得了……银子再多也不能闲着没事就重建王府吧?
关志久忍不住抹了把汗,掷地有声地给出答案:“下药。”
众小狐狸默然:真够简练的……
夏侯临辉瞪眼:“混账,我孙女会笨到看不出来那人被下药了?”
关志久莫名其妙挨了骂,却也从中听出点端倪来,想着这不算是背主,略一沉吟,又道:“将那人一家老小亲朋好友全扣住,他说错一句杀一个。”
众小狐狸再默:凝宝肯留在身边的果然都是狠人啊……
七爷来了兴趣,干咳一声,抢在夏侯临辉前面开口:“要是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有也抓不到呢?”
关志久毫不犹豫:“直接从他身上下手,让他对着别人练上几回,说错一句剁一节脚趾,脚趾没了就从大腿内侧剜肉,反正这种天气他不可能不穿裤子不穿鞋子出来外头走。”
众小狐狸顿时背脊生寒:喂喂,这个人留在凝宝身边真的没问题吗?没问题吗?
七爷都觉得自己的脚趾头有点疼了,却还是做出蛮不在乎的样儿:“他若时日无多不怕受刑呢?”
关志久想都没想:“吓唬他折辱他,他怕什么就给他上什么,怎么做能让他羞愤欲死就对他做什么。”
“噗——”夏侯楚焱嘴里的茶蓦然喷出,直取对面的宗政宣宏。
宗政宣宏往左倾斜闪避,避过了夏侯楚焱的突袭,却恰好用老脸接下了自家长孙宗政乐平慢一拍的茶水喷击……
幸而这屋里与他有同样遭遇的人不下三个,他也不算是太丢脸了……大概吧。
他板着脸瞪了乐平一眼,挡开接受乐平情急之下抓来打算帮他擦脸的茶巾,自用衣袖将脸上的水胡乱抹干净,看看低着头脸色阴沉似乎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老友夏侯临辉,又看看一脸嘲弄地瞅着夏侯临辉无声发笑的七爷,咬咬牙,挺身而出结束这次乱七八糟的会议:“唔,那个谁,你的主意不错,这事就交给你……”
“嗯,请两位爷爷和七爷放心,我和老关会把这件事办妥的。”瑞明突然插嘴把事情揽了下来。
不等宗政宣宏反应过来,他便起身退后朝众人抱拳环揖,笑道:“那么事不宜迟,我就先带老关去地牢‘探望’阿宝的那位皇上表哥了——诸位,失陪。”
他说罢就转身离开,经过关志久身旁时见关志久犹在发愣,好笑地拍了关志久的肩膀一下:“走了,老关,再磨蹭天都亮了。”
关志久满月复疑团又不好得问,偷偷瞄瞄罗涛,希望同伴能给他一点提示。罗涛却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努嘴示意他先跟着瑞明去。
关志久刚追着瑞明走到紫宣苑的大门口,瑞明忽然停步,吩咐闻琴去内堂把罗涛叫出来。闻琴一走,他便招手让解佩靠近来,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几句,解佩便无声无息地退进了高大的院墙投下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