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路边的一条不宽的土路上,陈启一行人早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顶轿子一匹马,一个陈府管事--陈叔和陈启的大丫鬟巧丽,以及两个轿夫,那陈叔在看到马瑞下到山脚后,立刻迎了上去。
“二管家,大少爷的伤有些棘手,吴奎护着大少爷骑马先赶回去了,留下我给二管家报个信。”陈叔说话间脸上一直都充满焦虑和害怕。“知道大少爷受的什么伤吗?”。感觉到陈叔传递来的不安,马瑞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蛇毒,大少爷说是被七步倒咬伤的。”
“什么,七步倒?”马瑞的心猛的收紧了,虽然从内心深处一直都当自己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从没有真正的融合到这个世界中来,但对于和自己混玩了十几年的陈启来说,还是有些感情,何况这一次他的受伤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当听到陈启既然是被七步倒咬伤时,也不禁有些后悔和害怕。来不及多想,马瑞转身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身影,对着陈叔吩咐了几句后,跳上马朝陈府奔去。
一路急赶,一个小时后马瑞出现在陈府一间卧室的外间。
屋子中间的圆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老年短须男人孙大夫,正手捻短须微摇着头闭目深思。旁边红色大椅上,坐着位满脸油汗,眉头紧锁的中年肥胖男人陈老爷,在其右手方还坐着位满脸泪痕,不停哽咽的中年锦服妇女赵氏。
“怎么样啊,孙大夫,小儿身体到底如何了?”伸手抓过丫鬟递过来的巾帕,在脸上抹了一把油汗,陈老爷的小眼睛盯着孙大夫焦急的开口问道。
孙大夫微微摇了下头,眼睛睁开了少许,手依然捻着下巴的胡须,又犹豫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奇怪啊,老夫行医多年,还没见过如此症状,怪哉。”一句话说完又闭上了眼睛。“那到底是要紧还是不要紧啊。”陈老爷紧捏着巾帕又抹了把油汗,双手一撑扶手身体前倾,不耐烦的加大了音量吼道,旁边的赵氏也紧抓着手里的绢帕,睁着红肿的眼睛紧张的望着孙大夫。
突来的声音,吓的孙大夫重新睁开眼睛,也不再装深沉,忙转脸对着陈老爷讨好的笑道:“陈老爷,大夫人,大少爷没什么要紧的了,体内的蛇毒已悉数被清干净,吃几副调养的药,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康复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儿没事了,菩萨保佑。”一听没事了,中年锦服妇女忙双手合十不停的念佛。刚想站起来的陈老爷,手一松又靠回了椅背,抬起了没拿巾帕的手,向前一挥,就没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马瑞会意,忙上前对孙大夫笑道:“那就请孙大夫隔壁开方子吧。”说完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侧走两步来到门前,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两人伺候着孙大夫开方子。”
“是”两个早已等在门口的小厮,忙上前应了声挑起了门帘,等孙大夫出了门,引着往旁边的厢房去了。马瑞则退回门里又站定不动,眼睛缓缓扫过还留在屋的人。
此时的屋里还留着3个人,一个是满脸油汗的陈老爷,他也就是这座府邸现在的当家人,人称陈老爷的陈东泽。只见他一张肥肥的胖脸上,小眼睛肥鼻梁厚嘴唇大耳朵,还有因为体胖常常满脸的油汗。虽现年仅仅42岁,但因过于肥硕的体态,显的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可千万不要被他又胖又有些笨拙的外表骗了,马瑞从小就知道这个的生身父亲不是个简单角色。从能控制身体开始,马瑞几乎可以说是在陈府里混大的,也就是三岁生日的那天,马瑞被他抱在怀里听到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述说过外,再也没看到过陈老爷有如此表情流露。直到马瑞成年,陈老爷又用旁人无可辩驳的理由,把马瑞留在身边参于打理陈家的产业,但同样马瑞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关爱在这里面,仿佛他只不是找了一个能干的人为他工作而已。搞笑的是,陈老爷却很自然的直接称呼马瑞为老二,理由是因为大家都是宗亲,马瑞和陈启这一辈人子嗣单薄,就混在一起叫了。
跟在他身后,不时给他递巾帕的丫鬟名叫香儿,是他的贴身大丫头。长着一张瓜子脸,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脸上五官无一不小,衬着无暇白皙的皮肤,显得精致小巧。再加上双十的年华和丰满的身材,无疑是一个小美女。再看她的穿着打扮,和对陈老爷的亲密举止,也昭示了她同时还是陈老爷的房里人。
还有一个就是马瑞自己,名义上是陈东海的独子,其实却是陈东泽的二儿子。在马瑞看来,大户人家有三妻四妾似乎是古代的常事,大家族更是讲究开支散叶,不管是谁生的,哪怕母亲出生很是不堪,儿子却一定会要回家抚养。可怪就怪在这里,这些年中在马瑞的有意打听下,除陈府以外其他的家庭都和马瑞知道的一样,但在陈府尤其是陈老爷却根本没这忧虑。对于自己在两岁时突然出现的小儿子来说,更多的是对生母的愧疚和怀念,至于父子之情马瑞看不到半分,不但对自己这样就是对陈启也同样如此。
刚才还在屋里哭泣的赵氏,现在则早已去了里间,看着躺在床上受了伤的陈启,双手用力绞着手绢,瞪着浑浊哭肿的眼睛,挂着泪痕的脸上阴晴不定。这赵氏本身出自当地的中等门户,年轻时也是名端庄的清秀女子。然而,在成亲数年后仍未生育,看着丈夫一个接一个的买进秀丽的丫头,一个接一个的染指身边的丫鬟,神经几近崩溃。好在,所有被睡过的女子无一人怀孕,而自己又在几年后一举得男,这才巩固她在陈府的大夫人地位。
这几年,陈老爷虽宠着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但没有一人有生育,也就无一人被纳为侍妾,若大个陈府就只有她一个有名分的正室。外界都盛传陈老爷独宠发妻,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陈老爷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分,对唯一的儿子也是爱理不理,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纳过一个侍妾,能否生育不过是个借口,真心想纳妾她也无力阻止。
赵氏猜不透也模不着陈老爷的心思,所以一直以来被她视做唯一的依靠,就是宝贝儿子陈启。可就在今天宝贝儿子却突然受伤,还是被称为蛇王的七步倒所咬伤的。初听到消息时赵氏就昏了过去。随后,大少爷被接回府里,人却是非常清醒,说是被人救了已经解了毒。但是没有人相信这会是真的,随后又经过孙大夫的诊断,确定是真的已经无事。
虽然这样,已经放下大半个心的大夫人,还是流泪不止没有它法,只能坐到床前守着拭泪。大夫人的身边,站着个长相普通神情有点笨拙的丫鬟,正反复着重复差不多的话语,似是在劝解着大夫人。这是大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巧慧,跟在大夫人身边,也有近十年的岁月了。因长的普通又老实,没被陈老爷惦记上,再加上本身也不是个惹事的人,到也算的上是大夫人比较信任的人。
眼见着在孙大夫走后,赵氏就急急跑进内室,陈老爷依然稳坐着无动于衷。喘了口粗气,陈老爷把巾帕甩给香儿,对着马瑞问道:“老二,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回老爷,人是安排了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小三子去接的,回来后直接送到菊院。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巧丽,也一路跟着回来,现在也正在旁边伺候着。”二管家恭敬的低头回复着。“陆大夫是我爹亲自去请的,没什么意外的话,想来明天中午就会回转来。”
“恩,好,那位姑娘你多安排几个人去伺候着,老大的救命恩人不可怠慢了。但也要多注意,管好下人们的嘴,不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其他的事,等陆大夫来了仔细看过再说,明白了吗?”。陈老爷说完,小眼睛有意识的看向马瑞的脸。“是。”回了个了然的眼神,马瑞又微微垂下了头。
满意的恩了声,陈老爷一抬手,搂住香儿软软的腰,慢慢的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内室的门帘,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进去劝下你伯母,早些回去安歇。再多派几个机灵点的来守着老大,不要出什么岔子,这里就都交给你了,我也要回去歇着了。这一通折腾,差点让我喘不气来。香儿,我们走吧。”说完搂着香儿直接走了。
内室的大夫人,耳朵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陈老爷的一翻话听的是明明白白,不自觉的把牙咬的紧紧的,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狠狠的瞪了眼通向外间的门帘。
一转头,对着巧慧大声说道:“走吧,走吧,都走。我们也回,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老爷都放放心心的,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要是有点差池我剥了你们的皮,哼,走。”不等丫鬟掀开门帘,自己就抢先一把掀开,甩手出去了。
恭送着怒气冲冲的大夫人走后,屋外随身侍侯的丫鬟婆子也都离开了。马瑞微微摇了摇头,抬脚向内室走去,说来他还没仔细看过大少爷的伤口,真是被七步倒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