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自然不知道外间有着怎样的猜测,此时他正惊讶呢。
“锦衣卫千户?”圣旨很简单,几句例行的骈文之后,就是一个任命,谢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任命要搞得这么神秘。
“不错。”小刘太监笑眯眯的说道:“谢大人,你现在的这个主簿,不过九品而已,而千户乃是五品!这是皇上的恩典,也多亏了刘公公的进言哪。”
谢宏已经知道对面的这个小太监不是刘瑾了,不过和刘瑾倒也有些瓜葛,因为这人是刘瑾的义子。没能直接联系上八虎,他有些失望,可现在听这小太监的意思,似乎有拉拢的意思。
“那就请公公代下官多多谢过刘公公了。”谢宏敷衍着恭维了一句,又问道:“小刘公公,下官这千户是否在京城任职啊?”能不能进京才是谢宏最关心的,从刚才的宣读的圣旨中,他没听到有召见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漏了或者理解错了。
“这个嘛。”小刘太监干笑一声,神秘兮兮的问道:“谢大人可知现在宫中形势?”
“下官不知。”谢宏翻个白眼,很无语,这时代又没有网络,也没有报纸,自己身处边镇小县,怎么可能了解宫里面的形势?
“谢大人,本来有些话不当说的,不过,咱们以后也是自己人了,这些事说说倒也无妨,你说是不是呢?”刘太监说得很慢,眼睛却一直盯着谢宏。
这是试探?谢宏心中一凛,不过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自己顶多是个手艺人,用得着这么试探么?
“小刘公公说得是。”这种场面也不难应对,谢宏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答道。
看见谢宏的表情,刘太监很满意,点点头又道:“谢大人一定疑惑为什么皇上没有召你进京?”
“下官不敢。”谢宏恭谨的答道,大人物们的意思可不能随便乱猜的,更何况是皇帝?而且这个小太监行事古怪,谁知道胡乱回答会不会出什么毛病。
“谢大人,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嘛。”刘太监宽慰道:“换到咱家身上,也一定是疑惑的。”说着,他停下来想看看谢宏的反应,却发现谢宏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大觉郁闷。
明明就是一个少年嘛!这养气功夫怎么比很多宫里面的老油条还好?咱家这般试探,居然还这么能沉得住气,好,咱家索性给你来个狠的,看你还能不能继续沉住气?
“谢大人想必不知,其实这次的事情,宫里面本来是要治谢大人的罪的。”
难道是被人看破了自己的手法?谢宏一惊,只是转念一想,如果真有那等高人,顾御医也不用提起修复宝塔的事情了,这小太监又在诈人,不如就遂了他的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宏故作惊讶道:“小刘公公,这却是为何?”
“呵呵,”刘太监几番试探,终于有了效果,不由欣慰,他笑道:“谢大人应当知道宫里有司礼监?当下司礼监的总管乃是王岳王公公,王公公是前朝的老人,一向和外面的文臣们走得近。日前的征集令,就是在王公公和谢大学士的反对下撤销的。”
“据顾太医所说,今次的七宝玲珑塔是从大人你这里得到的,王公公很不高兴,认为大人你一个读书人竟然去做这些匠户做的事情,失了体统,所以向皇上提议要治你的罪。”
王岳是谁谢宏还真就不知道,听这太监的说法,似乎是个很有权势的,不过,似乎刘太监跟这个王岳不太对付,嘴里叫着王公公,似乎挺尊敬,实则倒有几分敌意啊。他故作紧张,急急撇清道:“这可如何是好?那宝塔本也不是下官制作的,而是下官从河南购置所得,这下被顾御医害死了。”
“谢大人不须着慌,”小刘太监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王公公毕竟老了,又是前朝侍奉孝宗皇爷的人,见识终究差了一些,当今圣上身边还是有些明白人的,比如,刘公公就是。谢大人,你应该感谢刘公公啊,若不是刘公公据理力争,只怕……”
他呵呵一笑,道:“其实,无论那匠人是不是谢大人,都不要紧,只看谢大人两次进献,就可以知道大人的忠心了。今上虽然年幼,不过却是极其聪慧的,对这些构思精巧的东西自然也就更感兴趣,当日……”
谢宏听他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赞扬正德,顺便给正德开解,暗自又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年纪轻,喜欢玩么,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后世这样14、5岁的中学生又有哪个不爱玩呢?
说起来,正德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少年人爱玩还要找这么多借口,不然就会被大臣们弹劾。明明哥可以让他月兑离苦海,却偏偏还被一个老太监从中作梗。而且,面前的这个太监说的好听,却未必存了什么好心。
他走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继续听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太监才刚刚说到正题。
“……刘公公的意思是,有那王公公在,大人就算去了京城也是很危险,所以,让大人先等等。等刘公公掌了宫中大权,那么大人再进京不迟,为了让刘公公能早日掌权,也为了大人自己……大人可要努力啊。”
“下官能在什么地方帮上刘公公呢?”
“这个嘛,倒也容易。”刘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管是自己制作的还是买的,只要大人再有象八音盒或者七宝玲珑塔这样的宝物,也不需要通过其他人,只须直接送往京城,交给刘公公,那就是大功一件。”
他呵呵一笑,又道:“其实呢,就算是通过其他人,这东西也终究是要在刘公公这里过一次的,呵呵,谢大人也是明白人,这其中的道理,就不用咱家详细解释了?”
谢宏恍然大悟,这个刘瑾真是打得好算盘啊,有东西直接送给他,然后功劳也都是他的,至于自己……哼哼,不过就是个工匠而已,别说接近正德,等刘瑾上位后,估计连出头之日都没有了。
这是想把哥当做黑煤窑的雇工了,谢宏恨得咬牙切齿的,什么王岳阻止自己进京,怕不都是刘瑾这老妖怪搞的鬼?嗯,难怪正德没有召见自己,原来八音盒和宝塔的功劳都被老太监给吞了。
他沉住气,又问道:“那下官这个锦衣卫千户是管辖何处的呢?”
“这个嘛,其实呢,这个身份一来是为了酬谢大人进献宝塔之功,大人进献八音盒之事,咱家出京之前还不知道;二来么,也是方便大人今后直接联系刘公公之用。刘公公现在督辖东厂,大人联系起来也是方便。”
刘太监眼里精光一闪,“至于管辖么,呵呵,宣府自有千户所,大人若是有事也可以去调派人手,不过日常之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大人只要专注于为刘……不,为了皇上寻找工艺品即是。”
“原来如此,那下官就多些刘公公了。”谢宏压着火气,勉强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注意,还是做出了一脸感激的表情。
愤怒归愤怒,可是刘瑾可不是自己现在能够对抗的,只看他随便派出来的一个小太监都如此精明,谢宏也能想象出来那个名留史册的大太监会有多厉害了。仇当然要记下,不过只能日后再报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想通过献宝引起正德注意的途径就完全被封死了啊。谢宏一阵沮丧,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比起这些会玩政治的人物还差得太远。
“谢大人果然申明大义,不枉刘公公的器重啊。”见他识趣,刘太监也很满意,又想起另一件事,道:“永福公主殿下很喜欢那个八音盒,殿下说:那盒子奏出的曲子似乎有未尽之意,所以嘱咐咱家来宣府时,也寻访一二,既然那宝物是谢大人所献,想必那曲谱……”
原来是为了这个,谢宏刚刚还纳闷呢,这小太监说什么公主懿旨,搞得神秘兮兮的。那曲子当然不全,音乐盒这东西演奏曲子,都是一小段而已,太长了做起来不也麻烦么。
“这个好说,下官抄录一份曲谱给公公便是。”他心里不爽,也无心多说,随口应承下来。
“好,好。”刘太监见任务全部圆满达成,也是心怀大畅,连声称赞谢宏,只是他也不会读心术,否则他就不会这么高兴了。
“靠别人果然不行,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出了后堂,谢宏眼望西北,暗暗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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