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项呢,就是保持现状,齐家的田地,巡抚衙门这边会单独划出来,只不过,由于军户日后会由巡抚衙门统一调度,所以,耕种的事情,就得由齐指挥你自己操心了。”谢宏伸出一根手指,悠然说道。
“请大人继续说。”齐成眼珠子转了转,心下安定了不少,他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以接受,普通军户调度不了也不要紧,他家里也是有家丁的,人力虽然紧张了点,但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反正比被抢走好多了。
“第二个办法呢,就是齐家的田地划归到衙门名下,统一运营,然后每年按往年的均数支应给你粮食,当然,齐家的家丁人力物资,衙门这边是不动的。”
“敢问,这第三……”齐成心思更活络了,直接给粮食,还不用自己找人手种,这是大好事儿啊!比第一项还好。不过,人心无止境,他觉得既然一个比一个好,那说不定最后这个选择更好呢。
“第三个办法复杂了点,那就是入股,齐指挥用你的田地入股,每年按照实际收成的起伏,按一定比例支应粮食给你。”
“那要是遭了灾……”齐成yù言又止,入股这名词他倒是明白,这个时代的商人多有用这种模式经营的,因此,这里面的门道他也知道不少。
“那就颗粒无收呗。”谢宏一摊手。
“那我选……”齐成下意识的就要选择第二项了,第一项还得自己忙活,收成也不会比第二项多,什么叫均数?那就是往年平均下来的,再是准确不过了,就算再多种个几十年,八成也是这么个数。
第三项那个风险似乎有点大,万一对方在账目里面动手脚……嗯,那倒是不会,田里出产多少,去田头看一遍就好了,怎么可能作假?而且……
他要说话时却是一抬头,正好看见谢宏嘴角1ù出的一丝微笑,他心下一惊,念头急转时,突然惊觉。刚刚太过恐惧紧张,因此也没注意到细节,对方说田地统一运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莫非是……想到去辽阳公干的时候,在酒馆中听来的有关于谢宏的传闻,齐成心里却是有了新的想法。
那位冠军侯最有名的可不是杀人或者瘟人,而是他妙诀天下的手艺!得圣眷也好,升官财也好,他靠的都是那神乎其神的手艺,齐成没见过谢宏的作品,可传闻中却说的有板有眼的,不由得他不信。
很显然,那位冠军侯既然提出了这些条件,那么很可能就是他有把握增加田地的产量,或者开垦更多的田地,否则他干嘛平白无故卖自己个人情?
参将都是随手杀了,自己一个卫指挥使,在人家面前简直连个蝼蚁都算不上,对方又何苦费这个劲呢?
不过,这决定也不能下的太仓促了,还得好好思量一番,或者跟人商量一下才好做决定,齐成打定了主意,话头一转,道:“江将军,大人,这事儿实在太大,能不能容卑职考虑几天……”
“嗯?”江彬今天的任务就是吓唬人,听到这话立时便冷哼了一声。
“三天,就三天……而且,卑职一定会在大人给出的条目中选择……”齐成吓了一跳,急忙补充道。
“也好,就这样吧,也不用三天那么急,立春之前,齐指挥尽可考虑周详。”
要说这天下间就没蠢人呢,这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察言观sè自不用说,反应也是很机敏,华夏从来就不缺人才,只是没用到正地方罢了。谢宏在心里暗叹一声,微笑着给出了答复。
得了这个答复,齐成再次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微微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他施礼的幅度比较小,倒不是因为他敢于不恭敬,只是硬件条件摆在那里,凭他那个肚子,躺下打滚还成,弯腰可就费劲了。
“谢兄弟,咱们干吗对这死胖子这么客气?”戏演完,江彬也不装酷了,站起身走到谢宏身边,疑huo的问道:“你身份摆在这里,咱们的兄弟也6续过来了,就算强攻都能端了他那个破土堡,直接知会他一声不就完了,何苦费这周折?”
去各地勘探的小队中不光是工匠,每一队都有几十边军护送,而这些小队最终都汇聚到了金州卫,现在驻扎在这里的足有三百人,数量已经跟金州卫里的常备兵差不多了,实力更是远胜,所以齐成才连一丝反抗念头都没起。
“靠武力压服不是长久之计,遇到那不讲理或者冥顽不灵的还好说,不服就揍他,还不服就杀,就像咱们在京城那样。”提到京城的士大夫,谢宏眼中杀气一闪,配合他的话语,看得江彬都是一惊。
“不过在辽东这里就没这个必要了。”谢宏摇摇头,解释道:“原本我心中还有点不托底,可跟王先生谈过后,开辽东应该问题不大,而效果很可能比我原来想的还要好。既然要大开,那也不可能单靠咱们自己人,本地人才是主流。”
“比如刚才那个齐成就是,”想到齐胖子,谢宏也是莞尔,“他名下的虽然只有几百亩地,能指挥的兵马也不过几百老弱,可齐家在金州卫这里可谓根深蒂固,亲缘故旧相熟的不可尽数,若是得他倾力配合,也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可是,依某看,那个胖子贼滑的很,刚刚那样的条件都不肯应声,说什么要考虑一下,八成是想在背后搞些猫腻。”江彬冷哼一声,对齐成很不以为然。
他素来勇猛,一个窝囊成这样的指挥使,确实也入不得他的眼。
“他若是要动手脚,应该会当场答应才对,离正月还有几天,春耕更是要到一个多月之后才能开始,这么长时间,想动手脚他有的是机会。”谢宏又是摇头。
江彬是有些精明劲儿,可却只能说是个纯粹的武人罢了,政治智慧和谋略那是一点都没有的。其实想想也是,他若是真的很有谋略,历史上就不会跟钱宁搞得势同水火,斗得不可开交。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有可能跟他同盟的,也只有钱宁罢了,两人相斗,终归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其中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也有可能是他xìng格使然,不过,不能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本身就是没有政治头脑的明证。
“为了防止万一,我已经让侯大哥派人盯着金州卫了,不过,打从心里讲,我是想给他个机会的。”
武人和士人不同,在他们身上,是不会有那种根深蒂固的傲慢的,对皇权更是从骨子里敬畏。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地位很低,谢宏能够拿出足够的东西将对方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他要是足够聪明,那就把他立为一个样板,要是真的不知死活,那就让他步吴玉的后尘,总之,他就是个风向标,往那边飘,选择的权力是在他自己手上的。对于咱们来说,无论他怎么选,影响都不大,无非就是耗时长短罢了。”
谢宏伸出手,张开五指,又缓缓攥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机会我已经放出去了,聪明人一定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就让我看看,金州这里到底有多少聪明人吧。”
……
齐成一直觉得自己tǐng精明的,不过今天这事儿,他一时半会儿还真就理不清楚。正如江彬所说,谢宏要抢他的,他本也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犯愁。
要是被抢了,那倒也简单,反抗不得就默默承受呗,在这边镇地方,向来就是这规矩,拳头大的说的算。可现在却突然变成做生意了,这里面的玄机要是弄不明白,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愁眉苦脸的出了南城堡,和自家的几个亲兵汇合后,突然现少了一个人,心里这邪火顿时就上来了,他厉声喝道:“赵破虏那小子呢?莫非他翅膀长硬了,连本将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亲兵们都是一缩脖子,知道自家将主八成受了气,这是要找人泻火呢,赵千户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被叫成小子,看来指挥大人的火气还真是不小呢。
“回指挥大人,好像是木城驿那边出了什么事,赵千户赶过去处理了,估计现在还在那儿附近呢。”赵破虏的人缘还不错,这里的亲兵多有跟他交厚的,虽然害怕,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开了口,为他开解了几句。
“哼,那就过去看看吧,倒要看这小子在弄什么古怪。”齐成冷哼一声,把威风摆的十足,这才背着手往木城驿晃悠过去了。
几个亲兵见状,也是缩头缩脑的跟在了后面,心中都是暗自月复诽,看来指挥大人不光是受了气,可能还受了欺压,所以才在这里找场子呢,看来赵千户要倒霉了。
身材所限,注定了齐成的行进度不快,不过,木城驿离南城确实不远,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木城驿附近,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怒吼声,骂人那位正是因为月兑岗而倒霉在即的赵千户。!。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