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江海战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在长崎港外,有一支没人留意的船队,上面有一群面如土sè的人,这些就是明国海商了。
虽说来倭国的最好时机是五、六月,不过各家出发也各有先后,收货也好,自家种植的也好,大老远跑一趟,总要把船装满才好动身。
家大业大的在这方面当然会更有优势,而如今聚集在长崎的,差不多就是第一批的所有人了,也是海商中,实力最强大的一批人。
靠山强大,也意味着这些人消息灵通,见识广博,对这场海战也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板屋船和安宅船的战斗,众人都没有放在眼里,这种比谁船大的战斗模式,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落伍了。
唐宋时期的水战更是丰富多彩,虽然经历了méng元的倒退,明朝已经不复华夏巅峰,可水战的水平,也不是朝鲜和倭国能够望其项背的。
那些火箭海商们只是带了少量用以防身,船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海战武器,结果一样把朝鲜的板屋船打得狼狈逃平,要是用上真格的还了得?双方廖战的时候,海商们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气氛之轻松,全然不在谢宏等人之下。
可很快的,随着谢宏舰队的亮相,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凝重起来,那些见识最广的人,更是lù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而且,很快就转为了惊骇。
会惊骇,当然是因为他们认出了谢宏的飞轮战舰。
车船!而且是经过了改装的车船!这些人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在明朝的南方,车船在很多地方都是有应用的只不过这种船在宋朝以后,基本就属于被遗弃的状态,不但没有任何改进,还比宋朝的水准下降了不少。
原本有的缺陷依然有,而且还更严重了除了如鄱阳湖、太湖这样宽广无风的水域,在其他地方基本都不能通行,因此才没有得到推广。
可其中的原理倒是没有变,在场的都是老水手,尽管飞轮战舰的飞轮是遮盖起来的,可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了这舰船的根底。正因如此,他们心中的惊骇才越大简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车船最大的问题就是笨重,其外形和安宅船或者板屋船很相似只是没有那么层,也不用划…桨罢了,可实际上那个轮浆的累赘处,却全然不在划桨之下。
但眼前的这些改装车船明显不同,只看水线,就集知道属于轻型船只,而再看那船运转行驶的时候简直可以用轻盈如意来形容,跟中原的车船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最关键的是,这些车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人制造的?
朝鲜人?那明显就不可能啊,他们如果真能制造这种改装车船,又何必造那么多板屋船?别看后者的应用xìng不怎么样,可论制造的难度和耗费的资源,一艘至少要顶七八艘福船就算和中原的车船相比,也是远远超过的。
那么,会是谁?气氛很压抑,这些人都是江南世家里出来的尽管一年有大半年飘在海上,可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就算最孤陋寡闻的人,也是立刻就想起了一个名字。
瘟神谢宏!若说有一个人可以改进车船,而且还改装成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也只有这个人的可能xìng最大了,因为,在大明,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种种不可思议,跟那些不可思议结合在一起的,则是各种不正经。
在那改装车船上,这两点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船本身让人不可思议,桅杆上挂着的旗子,则体现了不正经。
黑sè的骷髅旗,一看就让人有不祥的预感,结合上谢宏的鼎鼎大么,海商们又怎能不害怕呢?
谁也不相信,瘟神派人大老远的从辽东跑到倭国,就是为了帮朝鲜人打一仗,他是瘟神,不是福神!要是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想到谢宏去年曾经提过开海禁的建议,海商们心中也都隐隐有了猜测,而且有那心思转得快的,还想到了更多。
自家的老爷们处处跟瘟神为难,这人又向来以睚眦必报著称,他气势汹汹的跑到倭国来,看到自家的船队,会打个招呼就轻轻放过?
原本看热闹的心思都是随风飘散,代之的是急切的期盼,盼着倭国水军能够取胜,好歹也有八千人呢,就算压也应该能压死瘟神那十一艘小船了吧?
跟倭国关系比较紧密,或者本家跟谢宏的仇结的比较大的那些人,比如谢峰就是两者兼而有之,更是鼓噪起来,鼓动着同伴一起加入战场,想和倭人一起夹攻谢宏的舰队。
不过,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得极快,还没等鼓噪的人升帆,犹豫的人意动,大和丸就已经化成了一团烈焰,让众海商都像是被迎头泼下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们心中都是一万个确定,那舰队肯定是瘟神的手下,除了他,不可能有人弄出来这些恐怖的武器。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退缩了,象谢峰这样,仇恨度比较高也有,他们依然硬着头皮叫嚣着要去助战,可他们最终也没坚持多久,松浦水军的崩溃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二十多团焰火也喻示着,上去助战的唯一下场。
海商们还是升起了帆,不过方向却不尽相同。
大多数是往长崎港去的,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当然不会把所有船都拉出来,眼下是要去跟自家人会合,然后尽早启程回江南的。
尽管现在的风行不是很有利,可比起瘟神的威胁来说,这点小麻烦就可以忽略了。
例外的只有王海的船,他的货物虽然都卸在长崎港了,可船队却已经去了下关港,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往界町去了。
他一开始就觉得事情古怪,眼下既然已经确认了先前的疑虑,而且还是最可怕的那种,他当然要去跟大队会合,然后想办法避开谢宏了。
对比起整个船队的安危来,在长崎的那点货物实在不值一提。
“侯爷,那艘船要不要拦住了?”猴子指着王海的船问道。
大明的福船对风向的适应xìng比较高,承载量也大,却不以速度见长。海商们的船距离战场虽远,可即便是顺风,以飞轮战舰的速度,想追依然不难。
“那个,是最开始到这里的那艘船吧?山海商行的?”谢宏抬眸望了一眼,觉得有些印象。
“侯爷说的是。”陆仁义安道。
“我记得他是个颇识相的,那就随他去好了,反正他回程多半也得经过五岛要是他足够机灵,能抢在咱们前面改走琉球航线的话,那就算他运气好吧。”谢宏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随即眼神一凝,注视着长崎港,悠然道:“关键还是眼前的大鱼,咱们得吃干抹净才行。”
这时的长崎港已经乱成了一团。
海商们年年都要来,在倭国呆的时间并不比大明少,所以为了图个方便,各商行在长崎也都有货栈,还雇了些倭人做工。
此外,还有不少人在这里成了家,别看倭国穷,可除了金银等特产之外,女人也是一绝。虽然还没达到后世的那种享誉全球的程度,可比大明的女人也是另有一番滋味,至少,对这些海商们来说是这样的。
别看他们在海上多风光,其实在大明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在家里也不怎么受重视,正如那个求告老而不得的王海一样。
因而,在倭国这里,尽管生活条件差了点,可他们受到的尊重却是大明享受不到的。到底是更喜欢这里多一些,还是大明多一些,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如今他们也顾不上许多了,瘟神驾到,不想死的话,还是尽快开溜为妙。
不过,这边也不能甩手不管,至少告别还是要的:更重要的是,宅子里的财物也要带走,谁知道这次走了,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而且,回来的也不光是海商,倭人的水军也有不少逃回来的。
这些人乘坐的都是小舢板,飞轮战舰终究是轻型战舰,用撞击当娄器那是不得已,另外,谢宏本也没把这些小早放在眼里。
因此,这些人反而比那些乘坐大船的运气好,逃得了一条xìng命,在海商入港之后不久,他们也纷纷逃了回来,消息也随之散布开来。
于是,长崎港一下子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八千大军覆灭了,尽管其中大多数都是跟着捡便宜的,可在这个时代的倭国,这样的数字已经属于天文数字的范畴了,至少在九州岛是如此。就算已经上洛的大内家,上洛的部队中,直属于本家的部队数量,也一样没有超过八千。
可就是这样的大军,居然覆灭了,朝鲜人到底拥有了何等可怕的武器啊?
光是这样还不算,拥有数百条船的明国海商居然也要逃跑了,而且不少人还喊着“瘟神来了”难道是天照大神发了怒,末日来临了吗?
哭声,叫喊声,咒骂声,交织在长崎港的上空,最后,汇聚成了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传说中朝鲜大军并没有立即进攻,给这里的人留下了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