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卯定,兰芮照例起身去校场练习拳脚。
这个时候,除了把守校场的几个卫兵,再无旁人来此。
玉桂是欢欢喜喜送她出门的,她想,三小姐能有心思练习拳脚,便说明她已经将那事放下了。
而兰芮,远没有她想的那样洒月兑,她只是觉的,好赖都是活着,她与其悲悲戚戚愁苦度日,倒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舒心。
从校场出来,她直接往伙房去。
已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过了今日,年就算正式开始了。而大军再过两日便要开拔,她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姑姑,她想趁这两日好好地给姑姑做几次饭。
远远的,兰芮看见一群军汉簇拥着一人往营地外走。虽天色尚早,营地笼罩在朦胧昏暗的晨光中,她还是看清那人便是胡愈,而相送的,正是曾护送她去西峰镇,而后又来西峰镇运粮的孟虎等十名侍卫。
她心抽了下,一口气堵在喉头。
呵,倒真是巧。
她没奇怪胡愈被吴王抓了,此时为何会在这里。胡愈能要挟老太太和姑姑一次,便有两次、三次……
她想转身,孟虎几人却认出了她:“三小姐?”
兰芮略一迟疑,大方走上前去。孟虎等人都知道她与胡愈相识,她此时避开,只会让人心生疑惑。再说,要避开的人是胡愈,而不是她。
胡愈见兰芮大步流星的过来,神情一僵,裹在猛虎几人之间与兰芮见礼。
兰芮看向胡愈,只见他腋下夹着一只青布包袱,便有些明白,侧头,淡淡的问孟虎:“你们这是送行?”
胡愈慢慢的垂下头。虽不明显,但只要有心,还是能看出兰芮这是漠视他。他说不清此时的感觉,了然,失落,痛苦……他唯一清楚的是,他这次没有后悔。
晨曦中,本就看不大清楚各人的表情,而孟虎等人又是粗人,谁也没发觉胡愈的异样,听见兰芮询问,咧着嘴笑,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原来三小姐不知。胡愈这小子撞了大运,抓住几个细作,问出重要军情,吴王殿下念他屡立战功,破例提升为百户,转入京卫任职。”
兰芮看见胡愈带着包袱,只猜想胡愈被吴王逐出了平叛大军,万万没想到他是升了官,还走的如此风光。
她忍不住冷笑:“我的确不知道,我只听说胡二少爷昨日因通敌被吴王的侍卫带走了。”
胡愈一滞,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孟虎等人第一次知道胡愈被抓的事情,闻言面面相觑,孟虎立刻想到吴王和兰英莲叫他去问话的事情,几乎马上肯定兰芮所说的话是真的。他瞥了眼好端端站在这里的胡愈,“这肯定是误会,不然吴王殿下也不会破例提升胡愈。”
又有一人补了一句:“说的是,吴王殿下可是听说胡愈的姨娘病重,这才设法将他调去京卫的呢”
立刻有人附和。
兰芮却想起了那日听来的话。
疙瘩说,文姨娘的心疾由牟太医看诊,而这牟太医又是一直给太后看诊的……
胡愈这样做,是不是受人胁迫?
这样想,她心里略微好受一些,至少证明,她看人的眼光不是那样不堪。
不过,她没因这个猜测对胡愈有所改观,她一向认为,每个人都有苦衷,可苦衷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何况还有上一次的事情,上一次他可没受人胁迫……
兰芮淡淡的说道:“肯定是误会了。”
这几个字在胡愈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他仓皇的与众人抱拳:“胡愈就此别过,各位珍重。”
孟虎几人纷纷抱拳。
兰芮转身离去。
暗处的林文悄然去了吴王的营帐,吴王正画山水图,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走了?”
“是。”林文恭声将所见所闻说了一次,又道,“属下依照殿下的吩咐,将胡愈姨娘病重,殿下面恤将士,设法将他掉入京卫任职的事情宣扬的众人皆知。他如此得殿下欣赏,想来有人会暴跳吧。”
吴王提着笔,凝眉看向林文:“你说三小姐也站在送行的人之中?”
林文心下一颤,赶紧澄清:“三小姐有卯时去校场练拳的习惯,每次都是这时练完的,想是回来时恰巧碰上了,而那些相送的,也曾经护送过三小姐回西峰镇,两厢见面,难免会说几句话。”
吴王又埋头作画,许久才道:“说的是。”
林文趁机问:“殿下,今日给三小姐送什么食材过去?”他想知道,能不能趁机过去讨些吃食,过了这两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
“你一贯机智,什么时候连自己的职责都忘了?”吴王声音温和,可谁都能听出他此时很不悦。
林文也是如此,闻言连声告罪,退到营帐外面。
吴王再没了作画的心情,将笔搁在青花笔架上,唤了随身服侍的小太监山青进来,“将血燕分出一斤给三小姐送去。”
山青应下,却站着不走,小心翼翼的说:“殿下吩咐精简行李,燕窝人参这些没敢多带,血燕统共只有一斤,要是全给三小姐送去,殿下要吃,就再没有了。”
吴王越发烦乱,正想呵斥,却突然想起,往日送的都是些小菜,今日突然送血燕,难免让人猜疑,反而不妥。他摆摆手,“算了,依照以往的规矩送吧。”
腊月二十五,兰芮在孟虎等人的护送下回了西峰镇。
临别时,姑姑一再跟她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过年。
她听着很温暖,很窝心,笑着保证自己不会。
她想,有这个真心疼她的“姑姑”,她有什么担心的。
正月初五,姑姑送了信来报平安,却决口不提战事。
兰芮猜到战事肯定不顺,悄悄问大伯祖父兰道明。
兰道明是兰家族长,于战事特别留意,他自有其他方法获得消息。
果然如兰芮预料的一样,战事很不顺。粮草匮乏,将士只能吃五分饱,时间一久,大多将士都面带菜色,身体虚弱。而平叛大军是河北的卫军,都是土生土长的河北人,不习惯西南的温湿气候,加上身体虚弱,就有人病倒了。这对平叛大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兰道明说到最后,喟然长叹:“卫军兵士羸弱,战力不足,粮草又难以征调,要是英莲统领的是北疆的边军,这仗也不至于如此难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