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进了喜房,一众婆子也跟了进去。
兰茉和兰芝两人亲事已定,心里多少都对喜房里的规矩好奇,只是都不好明言,各怀心思的拉着兰芮和兰芸往喜房去。四人走到门口,被一个抿着嘴笑的婆子拦住了:“小姐们,你们得等大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喝过合卺酒才能进去。”
兰芮和兰芸本来没多想,听了这话便退到院中。而兰茉和兰芝两人,想起合卺酒要新郎新娘交手而饮,双颊同时泛红,低头走到一边。
片刻之后,新房里传出礼成的声音。
先前那婆子来请她们四人过去。
兰芮想见于惠宜,当先走在前头,兰芸跟着她,方才跃跃欲试的兰茉和兰芝,这时反而落在了后面。
四人在门口遇上了正往前厅去陪酒的兰渊。
方才早已知道兰芮在门外,兰渊这时再见兰芮,心里的痛楚犹在,但脸上却瞧不见丝毫来。
兰芮笑着抱拳,用的是习武时的规矩:“恭喜大表兄”
看见她眼中的促狭,兰渊忍不住想像从前那样去敲她的头顶,可手举了一半,他又颓然放下。
以后再不能这样做了。
他胡乱答应几句,便说:“前面宾客还等着我去敬酒,你们快进去吧。”然后落荒而逃。
他走的太急,兰芮几人都觉的有些莫名其妙。
兰芸小声嘟囔:“原来大哥也会害羞。”
一句话,将留下的人逗笑了。
有婆子让她们进去。
屋内红彤彤的一片。
兰茉、兰芝和兰芸三人都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吸引。
而兰芮则径直走到瓷女圭女圭般的于惠宜跟前,上下打量,口中啧啧有声的夸赞,“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波传情,大表嫂今日真真漂亮。”
于惠宜性格爽直,但今日是她新婚,总有些磨不开面子,听兰芮夸赞,脸红的能滴出血,待听她叫“大表嫂”,怔了怔,想起近日压在心里的疑惑,收起羞涩,正色抬头看向兰芮。方要张口询问,兰茉三人已走上前来与她说话,她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从手边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出来分送。
于惠宜曾来过兰家做客,兰茉几人都见过她,这时再见,便少了许多拘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乎。
兰芮仿佛记得新娘子担心内急不好解决,从早上起来便不能进食,就悄悄问于家来的一个婢女:“你们小姐可曾吃过东西?”
那婢女很是感激:“小姐从昨儿晚上起就没用过饭了,只上轿前吃过两块糕点垫了垫……”
这都快二十四小时了……兰芮微微惊讶,回头看了眼眉间带着疲惫之色的于惠宜,走到门边,吩咐守在那里的玉桂,“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拿些过来,记得要清淡些的。”
先前跟兰芮说话的婢女也跟了出来,“让奴婢跟这位姐姐去吧……”顿了顿,笑着解释,“顺便去认个门,不然一会儿我们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奴婢们还不知道去哪儿张罗……”
兰芮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奇怪。
陪嫁的下人进门,诸事不熟悉,偏新娘子有许多事非她们不可,这时望月斋的旧人就应该领着去认认门……
杨桃一向行事稳妥周全,今日怎会这样疏忽?
她略迟疑了下,拉着从身边走过的小丫头,“就说我有事,将杨桃叫到喜房这边来。”
那小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杨桃匆匆过来。
兰芮摆手止住她行礼,笑道:“于家过来的人,姐姐带着去认认门吧。”
“啊……”杨桃猛地拍着自己的额头,“瞧奴婢这记性,竟忘了这一茬……亏得表小姐提醒,不然准得闯下大祸来……”
兰芮笑笑:“今日事忙,姐姐忘了也难免。”
重新回到喜房,兰芮敏锐的察觉气氛不对,兰芸正在念诗,每个人都笑着,却都有些勉强,没了先前的融洽。兰芸看见她,仿佛见到了救星,笑问:“鲁表姐去哪儿了?”
担心于惠宜对杨桃有看法,兰芮只说吩咐玉桂去厨房取饭的事情。
于惠宜道谢,兰芸惊呼:“哎呀,我怎么没想起来……”
兰茉也在一旁附和。
只兰芝一人表情讪讪的。
兰芮看见这样的情形,大抵便有几分明白,肯定是兰芝又说错了话。
气氛又慢慢缓和,几人说着闲话。
过了一会儿,玉桂端了八宝什锦粥和几碟小菜进来。
估模着前面的酒宴就要结束,猜想兰渊快要回来,怕耽误了两人洞房花烛夜,几人趁机告辞。
出了望月斋,兰茉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容:“大嫂才进门,便一个劲的追问于家底细,让大嫂听着,咱们家像怎么回事?”
兰芝回瞪兰茉:“你们说起于家,我不过是说了句,江南织造可是一般人求不来的,你犯得着当着大嫂的面瞪我吗?”。
半斤八两……
兰芮微微叹气,但她现在不是兰家的女儿,更无需在文夫人跟前小心翼翼的,她懒的去调停,无视两人的争执,默默的往前走。
兰芸跟上来,扯了扯她的衣袖,抿着嘴小声说:“鲁表姐不用担心,二姐姐和四姐姐见天的呛几句,明日就会没事的。”
兰芮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担心……我与两人相识又不是一两日。”
兰芸扑哧一笑。
兰芮与几人在清风馆外的甬道上分了手。
隔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辞别了长辈回槐树胡同。
哪知才走到劲松居门口,她便听见老太太怒不可谒的声音:“你说什么”
“奴婢问过杨桃,说大少爷昨儿晚上喝醉了,回去后倒头就睡……新郎喝醉酒,洞房花烛夜没圆房的又不止大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这一对……老太太千万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说这话的是秦妈妈。
兰芮讶然失笑,没想到大表兄的洞房花烛夜会这样糗……她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见玉桂等人神色如常,才明白这又是她那异于常人的听力在作怪……她连忙收起异色,神色如常的往院内走。
上房内,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秦妈妈说的话很在理,但,她知道的更多,所以需要忧心的也就更多。昨晚可以用醉酒掩盖过去,但今晚呢?要是兰渊再借故不与于惠宜圆房,她如何跟于家交代?
“老太太,先梳洗吧,今日事情也不少,一会儿大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还要认亲……”
老太太压下心里的忧烦,微微颔首。
锦橙进来回禀:“老太太,表小姐来了,说是来辞行。”
听是兰芮,老太太神色变幻数次,终是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
兰芮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简单明了的表明来意。
老太太压下心里情绪,淡淡的嘱咐了兰芮一通,然后吩咐秦妈妈送她。
认亲之后,老太太留下兰渊说话。两人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知道第二日秦妈妈去望月斋,拿回了元帕。
望着洁白绸巾上绽开的那一点红色梅花,老太太长吁了口气,眼眶不知不觉湿了。
他总算还顾忌着兰家的体面。
兰渊婚后只在京城停留了半月便回了北疆。临行前,他去过一趟槐树胡同,与兰芮说了些闲话,然后委婉的表明,兰芮成亲时,他大概不能赶回来。
他在北疆没有担任要职,想回京一趟不算难事,只是,他不想回来,不想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兰芮不知他的心思,只想着军中纪律严明,他虽是兰家大少爷,但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便大方的表示不在意。
她的心底,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毕竟,她重生以来,兰渊是第一个待她好的人。
不管她喜不喜欢这门亲事,成亲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至亲在身旁的。
兰渊走后没两日,于惠宜来了槐树胡同做客。
因那天在劲松居听到的话,兰芮从她进门起便悄悄打量了她好几次。
眼角眉梢全是遮不住的笑意,显然,她对自己新婚很满意……
这便是说,第二日肯定圆房成功了……
兰芮忍不住用胳膊肘碰碰于惠宜,“大表兄对你可好?”
于惠宜脸上一红,嗔怪的拍了她两下:“还没出阁呢,就开始口没遮拦了。”顿了顿,轻轻的说,“大少爷是个温和的人,对我也是温言细语的……”
兰芮放了心。
两人进了上房,于惠宜想着来此的目的,正色说道:“井妈妈每次都说你没事,但我就是不放心,恨不得亲自来看看……直到那日在喜房里亲眼见了你,这才稍微安心些……”
兰芮心里暖暖的:“谢谢大表嫂挂心。”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仔细我不来了……”于惠宜瞪了她一眼,“父亲说,你和吴王殿下的亲事,只怕是皇上的意思……”
兰芮不可思议的抬眸:“这怎么可能?”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说出在忠州撞见吴王泅水一事。
于惠宜说:“父亲说,皇上目光如炬,怎会看不出京城流言的蹊跷?任由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实则是这流言符合了皇上的心思。”她目光一转,轻笑起来,“所以,鲁表妹大可放心,你就是皇上心中属意的儿媳人选。”
兰芮怔恍,于大人浸yin官场几十年,徐徐升迁,自有一套猜测圣意的心得,他这样说,虽有安慰她的意思在里面,但也并非信口胡言。
难道说,皇上一直就是乐见其成的……
不管皇上如何想的,但兰芮心里此刻却是大定。
皇上不讨厌她,贤妃想必也不会太讨厌她,以后在吴王府站稳脚跟,又相对轻松了一点。
兰渊的亲事才忙完,兰茉出嫁的日子又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