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用饭,饭后,吴王去书房看书,兰芮将玉桂六人叫到房中,重新安排了几人的差事。
玉桂依旧负责管钱管账,绿枝负责她的衣裳首饰,霜降负责膳食,其余三人轮流当值。
玉桂和霜降最早跟着她,是她最信任的,钱财和饭食交给她们她也放心,点了绿枝管衣裳首饰,是她看出来,绿枝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至于寿春院其他人,她没动,她才进门第一日,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安排好几人的差事,她歪在矮榻上看下午找出来打发时间的杂记。
“禀王妃,花姑姑求见。”有小丫头在外面禀道。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事?
兰芮思忖着,吩咐身侧的双燕去迎花姑姑。
花姑姑很快进来,见了兰芮,蹲身行礼。
因水怜的关系,兰芮看见花姑姑便多了些探究,花姑姑行礼的时候,她仔细的打了一番,衣服是简单大方的款式,头发随意挽成一个纂儿,但耳上指甲盖大小的南珠泛着莹莹光泽,腕上羊脂玉的手镯在宽大的衣袖下若隐若现……
花姑姑,并非表现出来的这样朴实高洁。
兰芮让人给花姑姑端了凳子,又吩咐双燕上茶点。
花姑姑落落大方的坐下,说了几句客气话,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和四块方方正正的象牙牌。
“这是王府库房的钥匙和对牌,从前王妃没过来,王爷看重,让我掌着王府内院的事情,现在王妃过门,我再没有拿着这些的理由了,毕竟我只是下人。至于账册,我明日让账房送过来。”她出身书香世家,夫家又是官宦人家,与平常人家中的乳母不同,算不得奴籍,在兰芮跟前,她自称了“我”。
兰芮没去接,笑着推辞:“我才来,又什么都不懂,这钥匙和对牌还是姑姑拿着吧。”
她作为主母,钥匙和对牌理当由她掌管,要是掌家的权利都没有,她如何镇得住这满院的下人?只是,这钥匙和对牌却不应该由花姑姑交给她,平常人家媳妇进门要掌家,那也是长辈将钥匙交到媳妇手中,这简单的交接,交的不仅是钥匙,还是信任。王府与一般人家不一样,那也应该由吴王正式给她。
花姑姑的手僵在空中,“这……我拿着不合适。”
旁边的双燕笑着插嘴:“王妃说合适那便合适……姑姑还是收回去吧。”
花姑姑看了眼笑吟吟的兰芮,只得将钥匙和对牌又收回去。
这情形与她先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温婉宁静,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不比京中任何一个闺阁女子逊色。
这简直就是一颗蒙尘的珍珠。
也是,要不是她有过人之处,皇上和贤妃又怎么会默认了这门亲事?
尴尬之色一闪,花姑姑又恢复了来时的从容,“听说昨儿衡哥儿又哭闹了……要不,我今晚带着在惜春院睡吧。王爷去西南时,衡哥儿经常去惜春院玩,那时他就挺喜欢惜春院。”
兰芮笑着说:“姑姑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惜春院里也有水……这事还是问过王爷再说吧。”
要是衡哥儿有个好歹,她可担不起这责任。即便没事,吴王知道她同意衡哥儿去惜春院,会不会觉的她嫌衡哥儿烦,这才将衡哥儿打发出去的?
提到水,花姑姑也不敢再说了,她坐了阵,告辞出去。
又看了一会儿书,吴王才回来。
兰芮立刻让双燕叫了丁香和秋寒来服侍他洗漱。
等丁香和秋寒收拾好出去,吴王上了床,靠在大迎枕上闲闲的看着兰芮拆头发:“刚才花姑姑来了?”
“是,给妾身送库房的钥匙和对牌来,不过妾身怕自己不能胜任,没敢接着。”她的语气很坦然,但心里总在想,会不会因为水怜,他才会在意花姑姑来寿春院的事情?
吴王有些惊讶:“送库房的钥匙和对牌?”顿了顿,他又说,“是应该给你……那就再过几日吧。”
兰芮又说了花姑姑要带衡哥儿去惜春院睡的事情。
吴王看着兰芮:“你没同意?”
兰芮笑笑:“惜春院也有水。”她迎着吴王的目光,很坦诚的补了句,“衡哥儿与妾身不熟,妾身想趁他在西跨院住的时候,尽快跟他熟络起来。”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除了表明自己想做一个合格的嫡母外,也想得到吴王的配合。
兰芮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吴王觉的惊讶,“你能如此想,是衡哥儿的福气。”
这样的话不好接下去,兰芮低头一笑。
“你有手中的那些糖果,衡哥儿很快就会与你亲近的。”吴王盯着兰芮清亮闪烁的眸子,有些心不在焉,声音变的空远。
衡哥儿真的有这么容易哄么?兰芮怀疑,却没说,转身出去让当值的双燕送热水进来。
洗漱后,她穿了身细棉布的睡衣,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
她望了眼床上,吴王已经躺下,还好,这一次他睡在了床的内侧。
灭了灯,她轻手轻脚的上床,撩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与吴王拉开距离。
虽知道夫妻间的义务,但她还是想,那些事能免就免吧。
就在她庆幸吴王睡着了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大热的天,你穿成这样不怕捂出痱子?”
她又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妾身不热。”
吴王翻身,仅仅的贴着她,她清晰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哎——
事毕,吴王附在她耳边说:“我叫善思。”
听着他喘息未定的话,兰芮微怔,心里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她和他亲密接触了两次之后,他才想起做自我介绍,还是非正式的。
许久之后,吴王问:“要不要叫凤姑姑进来服侍你?”
凤姑姑……兰芮迟疑了下,“凤姑姑服侍,只怕不妥吧?”
吴王笑起来:“怎么不妥?因她是母后身边来的?”
兰芮不言,只侧头看着他。
黑暗中,他的眸子格外明亮。
“就是因她是母后身边的,所以才是最放心的。”
兰芮恍然,是啊,凤姑姑是皇后的人,要是凤姑姑做手脚,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皇后指使的。
所以,皇后决不允许凤姑姑出错。
只是,凤姑姑不仅可以做手脚,还可以当间谍,往坤宁宫递消息……
不过她能想到,吴王不可能想不到,想到了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肯定是觉的凤姑姑不足为虑。
等凤姑姑笑眯眯的替她张罗热水时,她突然就明白了。
与其防着凤姑姑,还不如将两人的生活适当的展示给她看。
不知是不是杜医正留得药方子起了作用,衡哥儿没像前一晚那样哭闹不休。
兰芮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隔日醒来时,吴王已经起床了。
绿枝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报告吴王的行踪:“王爷卯定就起了,丁香服侍着用了早点,然后去了咏春院练武。王爷临走时留下话,说王妃要是想练武,也可去咏春院。”
兰芮记得,咏春院与寿春院隔着个蔷薇园,应该不远,只是她浑身酸疼,根本提不起精神去练武。
她才洗漱穿戴好,车妈妈便抱着衡哥儿来给她问安。
吴王不在,衡哥儿显得更怯懦,战战兢兢的行了礼,然后如同蚊子嗡嗡般的叫了声“母妃”。
这时霜降端了食盘进来,兰芮便问衡哥儿:“跟母妃一同用饭可好?”
衡哥儿望了她一眼,咬着唇不说话。
车妈妈忙笑道:“大少爷方才吃过了。”
兰芮便问都吃了些什么,车妈妈一一回答了,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圆桌上的食盘,“奴婢过一会儿再带大少爷过来玩吧。”
兰芮想跟衡哥儿和平相处,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点点头:“一会儿赵王妃要过来,依礼衡哥儿应该过来行礼,你好好替他准备一下吧。”
车妈妈连忙应下。
兰芮让霜降送他们出去,回来时,神色愤愤:“王妃,奴婢进来时,碰见寿春院小厨房的管事,跟她打招呼,她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奴婢奇怪,就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说是去恒春院回事。”
绿枝一听,神色立刻就变了,巴巴的看着兰芮:“王妃……”
兰芮想起来,昨晚花姑姑过来交钥匙和对牌时是双燕当值,霜降和绿枝都不知道这事。不过,一斑可窥全豹,从两人的反应,她已经能想象王府对此的看法。
女主人进门,和内院管事见了面,却没权利,王府内院的事情还是由花姑姑做主……
谁的心中会没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呢。
兰芮笑笑,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说。
霜降和绿枝松了口气,霜降有些担忧:“要是花姑姑以后装作不知,一直掌着钥匙和对牌怎么办?”
“不会的。”兰芮笃定的说道。
说到底,花姑姑还是下人,她掌家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也不体面,就是吴王没想起来,贤妃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这话她没明说,只交代霜降去跟玉桂几个说说,让她们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强出头。
她要等吴王正式将钥匙和对牌交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