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将画轴卷起,重新将丝绳绑上,兰芮这才扬起下颌,说道:“王爷,妾身真的以为王爷应该见一见这位朱氏。”
吴王的话她也认同,但是,她和吴王有着千年的代沟,她说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会怎么想?不过与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她是妒妇罢了。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吴王会认同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她有所承诺。
所以,她不会去自取其辱。
说不上吴王不好,作为这时的丈夫,作为一个心里揣着天下的皇子,吴王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两人受的教育不同,认知也肯定不一样。
好一时,吴王才开口:“你是主母,内宅的事情理当由你做主,你说须得见一见,那便见见吧,父皇那里交由我去解释,若是那朱氏的相貌品行过得去,你便回了母后,余下的事情你与礼部的官员商议就是,不用件件都说与我知晓。”
吴王的声音温润如玉,听着兰芮的耳中,却是如同利器划过铁板似的刺耳,吵得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想,吴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定了定神,她才点头说道:“妾身知道了。”
吴王随意点点头,抬足往前走。
兰芮吸了口气,缓步跟上。
落在最后的山青玉桂几人亦是不远不近的跟上来。
两人都没再言语,一前一后去了永宁宫。
小内侍见着两人,小跑着报进去,很快木姑姑迎出来将两人请去正殿。贤妃身着藕合色的缂丝妆花缎的通袖袄,斜靠在高足弥勒榻上的大迎枕上,等两人见了礼,亲切的命人摆凳子上茶点。
一番忙活后,她才笑问:“去坤宁宫道贺了?”
她是看着兰芮说的,兰芮打起精神,笑着点头:“是,还碰见了安平长公主和广远长公主等人,只是母后看着精神不大好,我们略坐坐便出来了。”
这些她知道贤妃肯定早在他们过来之前就听说了,但几人坐着,总要找些话来说。
贤妃听得很认真,待她说完,又问起安平长公主和广远长公主的身体,兰芮将自己所知道的详细说与了贤妃听。
两人说闲话时,吴王一直静坐一旁。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进来回禀,说惠嫔和舒雅大公主求见。
贤妃命人去迎,然后笑着与兰芮说道:“你认亲时,舒雅正在出水痘,离不了人,惠嫔不放心,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亲自守着舒雅。所以你还没见过她们,今日碰见,正好说说话。”
提到惠嫔,兰芮自然想到了上次在慈宁宫贤妃替她解围的事情。只是现在贤妃显然没打算旧事重提,她也不好明言,只笑着说:“说起来,我其实是见过惠嫔娘娘和舒雅大公主的。见惠嫔娘娘是在慈宁宫,见舒雅大公主便是刚才在坤宁宫。”
贤妃扫了眼静默不语的吴王,笑着点点头,没再追问。这时惠嫔牵着舒雅大公主进来,她便冲舒雅大公主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呀,几日不见,我们舒雅又变漂亮了。”
舒雅已经到了能听懂“漂亮”的年纪,本来正准备行礼,听贤妃夸赞,抬起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吗?真的吗?”。
她的话惹得众人笑起来,贤妃伸出手去捏捏她的脸:“舒雅可见过我说谎话?”
舒雅闻言,歪着头,似乎正在思考:“舒雅不记得了,舒雅想想看……”
众人的笑容更大了些。
惠嫔却面露尴尬,紧走几步到贤妃的榻前,不安的说道:“都是我没教好公主的规矩,娘娘千万别见怪。”
贤妃笑道:“童言无忌,再过两年,舒雅自然便知道避讳了,你现在何必拘着她?再说,舒雅很聪明,知道我疼她,这才愿意逗我开心,你可见过她对别人说过这话?”
“这也是贤妃姐姐大度不计较,她才敢越来越放肆。”惠嫔脸色比方才舒缓了些。
“你啊,就是谨慎过了头,亏得舒雅不像你,不然真真无趣……”贤妃嗔笑着,让人端凳子过来,“坐吧。”
几人重新见礼,有舒雅在,话题一直绕着她转,加上惠嫔妙语连珠,兰芮终于不用再无话找话,只微笑的听着,适时再插一句,倒是比方才单独与贤妃说话轻松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贤妃和吴王的目光交替着在她身上打转,等她换个角度回视时,却发现两人都没往她这边看。
说了一会儿话,惠嫔起身告辞。
兰芮便看了看吴王,见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只得不做声。
除了远处站着的宫人内侍,又只剩下了兰芮三人。
“你有事便先走吧,呆坐在这里反倒妨碍我们说话。”贤妃看了看吴王,嗔道。
吴王依言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兰芮:“我将山青留在外面,玉桂不熟悉宫里,有事你吩咐他就是。”
“妾身知道了。”兰芮应道,下意识的看看贤妃,依照前世的经验,当着亲娘关心妻子,亲娘多半心里有想法,至于这想法是好是坏,那便要看婆婆的心胸了。
贤妃含笑看着两人,再没有旁的表情。
兰芮便自嘲的笑笑,贤妃在后宫浸yin了二十年,又怎会让人一眼看穿心中的想法呢?
吴王走后,贤妃屏退了远处的宫人内侍,单留下木姑姑服侍。
如此谨慎,兰芮心里有些诧异,在心里过了遍这几日的事情,隐隐猜到与皇后替几位皇子选侧妃的事情有关。只是,吴王都是听她说了之后才知晓,贤妃又怎么会知道?或者说,贤妃知道了,吴王怎么会不知道?
“你可知皇后娘娘的用意?”人散尽后,皇后直言不讳。
看来果然跟那事有关,只是她一直还没来得及思考皇后的用意,此时贤妃问起,她沉吟了下,说道:“敢问娘娘,皇后娘娘此举,不知是不是与她突然有孕有关?”
贤妃露出赞许的笑容,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觉的,她诞下麟儿,势必危及三位皇子原本的位置,所以想用家宅不宁来拖着三位皇子,她才能安心养胎。因此这位朱氏,无论她的外表如何温婉可人,骨子里都是争强好胜、万事拔尖的性子。对付这样的人,原本最好解决,只需捧着她,再让她当众摔下来,这样一来皇后娘娘肯定再不好提朱氏。可是这事现在皇上点了头,便不得不揣摩一下圣意——便是这朱氏有什么不妥,也得让她坐了这侧妃的位置,不然,不足以安皇上的心。”说着,贤妃看着兰芮,“鲁氏,你可知我的意思?”
贤妃的意思,兰芮自然知道,这是在告诫她以大局为重。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吴王都同意了,她还有必要拦着吗?
贤妃笑着拉起兰芮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说了些闲话,“我也不留你,不然王爷等的心焦,一会儿该送点心来了。”
兰芮知道,这一句话自然是冲着吴王留下山青的事情去的,贤妃说出来,不过是提醒她,吴王待她的好处。
从永宁宫出来,兰芮恍惚了一下。
贤妃方才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喜欢朱氏,她大可欢欢喜喜的将朱氏迎进门,而后推波助澜,使吴王厌弃朱氏,从而让朱氏成为侧妃位置上的泥塑。
可是,她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耍手段。
丈夫,还有感情,如果要用手段才能得到,还不如不要,因为这两样讲的是心,而不是手段。
这也是她和小三争贱男时,一个友人点醒她时说过的话。
她深以为然,所以很坚决的放了手。
从今以后,她只要守住自己的初衷——吴王就是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日子也不见得有多难过下去。
送兰芮出宫的木姑姑重回永宁宫复命,贤妃淡声问她:“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坤宁宫的内侍可信得过?”
木姑姑笑道:“他有个相好的对食在永宁宫里,娘娘放心吧。”
“这一次他倒没说谎,再试他几次,若是真心投诚的,好好照顾他的那位相好。”贤妃端起茶盅,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的浮叶。
木姑姑在贤妃身边多年,一见她这姿势,便知她在思虑,不敢打扰,屏神静气的侍立一旁。
隔了许久,贤妃缓缓开口:“木荣,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做错了?”
木姑姑忙道:“娘娘,您真心替王爷打算,这份心思怎么会错?”
“你跟了我这么久,何时见王爷静心听我说过闲话?他是早看出我有话对鲁氏说,又信不过我,怕我说了不该说的,这才一直坐在那里……”
木姑姑忙宽解道:“娘娘,王爷怎会信不过您,您千万别胡思乱想,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上次的病便是您思虑过甚的缘故。”
贤妃便笑起来:“刚才你也看到了,王爷被我赶走,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什么山青留在门外……”
“娘娘……”
“好了,你也别劝我,我有什么看不透?”
不好意思,晚了,在婆婆家,他们家没宽带,最后厚着脸皮去邻居家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