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肖恩先生就像他对布兰登先生要求的那样,在巴顿乡下召开了盛大的舞会,几乎把整个巴顿的男女老少都邀请来了。男人们或许还仅守礼节谨慎的交谈并向肖恩先生表达谢意,而夫人小姐们则在舞会女主人的热情之下早早抛开了矜持。
奥萝拉和亚德里恩的存在也大大的缓解了比迪作为女主人的紧张和忙绿。不论是什么时候,孩子的存在总是吸引人注意的摆件。来访的客人毫不间断的试图从奥萝拉和亚德里恩的脸上找出与比迪和亚历山大的相似点,即使她们的意见从来不能统一,并且时时刻刻为了她们完全不相同的意见而震惊也乐此不疲。
安德烈·布兰登先生按照他的承诺与他声名狼藉的表妹——伊利莎白·修斯林顿——共同出席了晚宴。因为修斯林顿小姐的形容憔悴和柔弱气质为她得到了大多数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先生、夫人的同情。
在肖恩先生做唱俱佳的描述之下,伊利莎白·修斯林顿成了一个新婚丈夫就死掉的可怜寡妇,因为不愿意屈从于亲戚们道德败坏的引诱,还没发现自己怀孕的她身无分文的被赶出了丈夫的庄园。
悲剧并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去,出走之后发现自己怀孕的修斯林顿小姐不得不做些女仆才会做的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孩子,直到她支撑到表哥安德烈·布兰登先生找到他。可再好的照顾也无法挽救修斯林顿小姐的身体健康,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布兰登先生只愿意能陪伴着她平静快乐的度过最后的日子——多么感人的谎言!
亲手编造这个谎言的肖恩先生私底下对着妻子和孩子龇牙咧嘴的表达了修斯林顿小姐恬不知耻的厌烦。除了一开始的介绍,肖恩先生再没有和这个他看不起的女人交流过任何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
这也无可厚非,当初比迪也同样是处境不良的绝色美女,而比迪宁可去工厂里做工换取食物,相比之下总是相信“真爱”而自愿毁坏名誉,甚至是让出政府津贴的修斯林顿小姐就显得无比的……愚蠢和不自爱了。
完成了对肖恩先生承诺,去挽救自己名誉的事情之后,布兰登先生迅速以修斯林顿小姐身体需要休养为理由带着她离开了舞会现场。即使众多夫人、小姐还试图在布兰登先生身上发现与众不同的话题,她们也只能暗自饮恨了。
巴顿乡下的生活平静而美好,亚历山大和比迪甚至不再刻意维护古老的道德传统、不停的在奥萝拉耳边叨念着淑女该如何如何,也或许是他们终于认清了奥萝拉不可能循规蹈矩的本质。
在城市的时候肖恩先生总是显得过分精明和冷漠,而一到了乡下亚历山大便将他的真情实意充分流露。肖恩先生带着全家一起挣月兑了都市的冷漠拘泥和令人消极不良的礼仪,抛弃了畏缩冷淡的习惯,他们一家都变得更加快乐开心。
高雅社会一切美好的东西,肖恩都极力获取,却将其约束尽数摈弃。他带着妻子和侄子、侄女或是隐居一处,勤奋用功,或寻求雅趣。肖恩先生甚至在奥萝拉惊讶的目光中跟着农户从事乡间劳作,尽管所需物资在乡邻应有尽有。各种书籍、绘画、乐曲、马狗及体育用品被摆放的随手可获的位置上。无论对人对己,肖恩先生竟然都不再强制,一律真诚以待,热情好客的一心为了客人带去欢喜,让他们凭借喜欢玩乐。
奥萝拉趁着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时机在在每个晚上都坐到发现的湖水边上,沉默无声的在小母马戴安娜的陪伴下凝视着庄园里的布兰登先生,看着布兰登先生每天都用比前一天更加沉痛的目光凝视着已经下不了床、只能不断咳出脓血的修斯林顿小姐。
死神的灰色翅膀已经把修斯林顿小姐紧紧包围了,可布兰登先生却被留在世界上被迫永远记住他的失误和深爱过的女人即将消逝的痛苦。以后的每一个日出,只要布兰登先生还没有忘记修斯林顿小姐,他就会不停受到良心的折磨。
布兰登先生没办法不想着这个事实——如果最初他和伊利莎白没有私定终身,就不会让伊利莎白被父亲抓住把柄嫁给哥哥,而如果没有这个开端,伊夫利也许会好好对待伊利莎白;更退一步说,如果他没有带着伊利莎白试图私奔而是劝解她好好经营这段婚姻,伊利莎白或许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卧室的烛火按照布兰登先生要求的被调整成清晰明亮却不刺眼,奥萝拉每天都看清楚布兰登先生眼睛里的痛楚和他第二天刻意展现给休斯林顿小姐的快乐——即使修斯林顿小姐已经不可避免的走上了另一段旅途。
这天夜里,布兰登先生没有像以往那样照顾修斯林顿小姐入睡后就离开,烦躁的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需要灵魂的安宁。走到阳台上透气的布兰登上校看到了凝视着这里的奥萝拉。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就那么安静靠在同样白色的小马身边,湖水从她们身边流过,全部的喧嚣和慌乱似乎都不存在了,布兰登上校的整个灵魂都感受到了消失多日的平静安详。奥萝拉发现布兰登先生的目光,她站起身、提着裙摆轻轻行礼,随后带着她的戴安娜离开湖边。
不知道为什么,奥萝拉一点也不希望布兰登上校知道自己的陪伴。
之后的每一天,布兰登先生为修斯林顿小姐生命火焰熄灭的悲痛而做准备。奥萝拉就坐在湖水边上看着布兰登先生,静寂无声的感受内心不严重却真是存在的疼痛。就像尖锐的指甲挠在心尖上,不会疼痛的想要哭嚎、流泪,可毫不间歇的疼痛一直提醒着你忍受着折磨。
奥萝拉不知道,或者说这件事情除了布兰登先生没有人知道,女孩存在成了他心灵唯一能够感受到宁静。
奥萝拉这些日子的异常表现,亚历山大、比迪都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他们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一个深情的男人总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可是当欢笑和歌声从奥萝拉身上逐渐减少,当奥萝拉面对家人担忧的眼神只能也只能露出略显无力的笑容时,让女孩月兑离痛苦的源头就成了肖恩家必须、也是唯一的选择。
享受了生命中最后的欢乐,伊利莎白·修斯林顿小姐毫无牵挂、安详平静的离开了世界。不到三岁的艾丽莎被对小孩子没有丝毫办法的布兰登先生当天就带到了肖恩先生家请求帮助。
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单身男人来说,尤其他本人还是家里小儿子的情况下,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确实是个巨大的难题——即使布兰登上校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妹妹,不过他们的年龄相差无几。
“肖恩夫人……麻烦你了……”布兰登先生严肃的表情被焦急无措取代,伊利莎白的葬礼还在等待他去处理,可是哭嚎不休的艾丽莎却让他根本无暇□。
“好的,布兰登先生,我会替你照顾几天修斯林顿小姐的。”比迪虽然不喜欢过世的伊利莎白·修斯林顿,可不代表她能把这种情绪带入到一个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小婴孩身上。
艾丽莎显然完美的继承了伊利莎白的容貌,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是可爱的长相就是哭闹不休的恼人行径也遮掩不了天生的长相。比迪也是哄着亚德里恩和奥萝拉长大的,对照顾孩子显然很有一手。
艾丽莎被抱进比迪怀中没多久就撅着粉红色的嘴唇,抽抽噎噎的睡着了。比迪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嘴里哼唱着歌曲。奥萝拉也好奇的走上前看着小女孩吧嗒着嘴翻身窝进比迪怀中磨蹭着的小样子,无声的笑了起来。
忙忙碌碌了几天之后,在巴顿刚刚熟悉的老住户们都出席了伊利莎白·修斯林顿小姐的葬礼。天气终于对命运多舛的修斯林顿小姐仁慈了一次,葬礼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肖恩一家理所当然的出席了葬礼,可是奥萝拉却在这几天中着凉发起了高烧。
布兰登先生看着缺席了一人的肖恩一家,疑惑的皱紧了眉心,虽然奥萝拉打从他从印度回来之后态度远不像小时候那么亲热了,但这不妨碍布兰登先生对奥萝拉的特殊——奥萝拉一直都是陪伴布兰登度过最难过夜晚的小女孩,而且像是上帝的指引一样,最开始让他下定了决心看清权利和金钱的重要性,现在让他得到灵魂的安宁。
奥萝拉·格雷对布兰登先生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
“亚历山大,感谢你们出席伊利莎白的葬礼,不知道格雷小姐……?”布兰登先生留有余地的询问,眼中透出关心的情绪。
善意的询问让亚历山大放柔和了因为不得不参加看不起的女人葬礼而阴沉的脸色,他和蔼的看着布兰登先生轻声说:“奥萝拉和艾丽莎都被我留在了庄园里面,奥萝拉最近晚上总是喜欢出去走走,她似乎因此感冒了。”
布兰登先生的眼中现出惭愧,女孩的行踪布兰登上校很清楚,可他为了每天短短一段时间的安宁从没考虑过夜风是不是对奥萝拉不好的影响。看着布兰登先生的表情,老绅士不清不愿的加了一句:“附近的湖水很美,奥萝拉喜欢在水边休息。”
“抱歉,肖恩先生,是我不礼貌了。”布兰登先生看着老绅士不愉的表情,心里更多了愧疚。
“不,感谢你的关心,奥萝拉会很高兴的。”肖恩先生同样礼貌的揭过这个话题,开始了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安慰——无非就是节哀之类的话而已。
“很遗憾听说修斯林顿小姐过世的消息,对你致以最深切的哀悼。既然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先回去了,请在葬礼结束后来肖恩庄园一趟,我想我们需要就艾丽莎的养育问题好好研究一下。”亚历山大克制的向布兰登先生表达了自己对艾丽莎情感从抵触到喜爱的转变——小婴儿对没有孩子的老绅士吸引力太大了。
“好的,再次感谢您一家的到来,稍后我会过去的。再见,肖恩先生。”布兰登先生听懂了亚历山大的意思,略感高兴的结束了对话。
“再见,安德烈。”亚历山大说完就挽着妻子离开了墓地,身后跟着偶尔回过头眼中带着不满情绪不断瞪视布兰登先生的亚德里恩。
“亚德里恩,臭小子,别看了!”亚历山大回过头就看见侄子这幅表情,立刻严厉的训斥了开始懂事的小伙子。
“……可是奥萝拉……”亚德里恩不满的试图反抗肖恩先生的意思。
“你妹妹还没满十岁呢!亚德里恩,学会克制你自己并且动动脑子,这只是小女孩对未来生活的一种憧憬。”肖恩先生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他说出了这句话,也就代表着奥萝拉的事情就此结束。
亚德里恩不满的张开嘴,最终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触怒自己姑父。
躺在床上头上压着冰袋的奥萝拉忽冷忽热,脑中不断出现自己想象出来的可怕场景,终于像是不堪忍受的不断说起了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