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佳白,你再这样下去,对战考核必输无疑。(.请记住我)”
骆佳白愣了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踩死这个三天不说话,一说话就全身闪烁着不吉利光辉的男人。少年清秀的脸庞沉了沉,压低了声音:“卡蒙,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说。”
视野窗口处,骆佳白调整了下视线,拉近了镜头,看见被警告的男人完全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将腿放在扶手栏杆上,浑身没骨头似的半躺靠在椅子上,同时,耳边低沉的男声响起:“我说了你还不信,别一整天都沉浸在你优等生的美梦里,行吗?”
骆佳白火了。
提图斯的话戳中了他“柔软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一点”。
强压住挂断通讯器的冲动,骆佳白清了清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比较平静,开头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成功了:“我不认为一个仅仅是懂得一点基础知识的机甲修理工有资格来评判我的考试,有这个闲情逸致,你还是去泡妞。”
“骆佳白,不要不知好歹。”
“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你‘好’在哪了,谢谢。”
“我不是没有脾气。”
骆佳白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了——
“瞧您这话说的多客气?就好像您昨天还有大前天没有在生气似的。”
“嗤,算了……”镜头里,提图斯蹙眉熄灭了烟,“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骆佳白挑挑眉:“你气一个给我看看呗。”
“不理你,说到做到。”
“求不理,求生气,求被嫌弃。”
…………………………………………………………
“——然后他就不理我了。”骆佳白歪歪脑袋,满脸淡定地跟正对面正满脸笑容饶有兴致看着自己的嘉林-格蕾斯说。
“他生气了。”嘉林优雅地将下午茶的黄油夹心面包放进嘴中,用的是陈述句语气。
微微一怔后,骆佳白不屑地撇撇嘴:“就好像他哪天不在生气似的,那个气包子。”说完,又将视线转回了身边的光脑屏幕上,上面是教皇的视频——红色的机甲和一台蓝色的LLS二型正在服役机甲斗在一块,是关于外挂式武器练习的专门教学视频,每一小段结束后,都会有一名身着军装的人出来解说分析教皇的步骤。
但是具体的操作手法一如既往的没有被公开。视频其实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了,骆佳白只是随手拨出来看看而已。
少年单手撑着下颚聚精会神地看着视频,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学长举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嘉林盯着少年清秀的侧脸和因为纤瘦而显得尖细的下颚曲线,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在骆佳白转回头时,这个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称职的学长应有的关切表情。
“你没问过卡蒙,为什么会说你必输无疑?”
“没有。”骆佳白面无表情,坦然地说,“听到他这么说就火大,于是光顾着吵架了。”
嘉林:“……”
嘉林:“你和卡蒙……到底是什么关系?”
骆佳白想了想,回答:“一般的同学关系。(”
意味深长的“”字,“一般的同学”还真可怜。嘉林默默地想,却没有揭穿他。
机甲研究室里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某种沉默。骆佳白撑着下颚,看上去心不在焉地在思考着什么,嘉林耐心很好地坐在一旁继续享用他的下午茶,他知道,最后骆佳白还是会说的——甚至用不着他去问。
骆佳白正忙着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加女乃——嘉林注意到,原本杯子里的茶就没放多少……可以说是象征性的有一点点可以覆盖住杯底那么多的茶,而现在,少年面前的就是一杯女乃加糖的混合物。在骆佳白再次忍不住将手伸向一次性糖包时,嘉林终于忍不住蹙眉:“太甜了?”
“我喜欢甜的。”骆佳白淡淡地说,他放下杯子,“我高中的时候曾经给提图斯-卡蒙求爱。”
嘉林一怔。
“但是他拒绝我了。”
嘉林手一抖,杯子中的茶撒了一桌。
骆佳白顿了顿,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对面人的反应,继续缓缓补充道:“那是在全校面前。”
……
那是刚升上高中的时候。
骆佳白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性格,他成绩优秀,却异常沉默。只知道读书,至少该对得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赞助人替他付的学费——像骆佳白一样被赞助上学的优秀学生很多,他们从来没有机会亲自跟那个帮助他们的人道谢。虽然有可能对方只是在媒体面前作秀,并没有把这笔钱当做一回事。
但是对于那时候的骆佳白来说,他真的很感谢那个陌生人。
他们这群被赞助上学的贫困生一直保持成绩名列前茅,却在一堆家底殷实的学生中间显得也非常扎眼——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他的孩子们嫉妒他们的成绩,嫉妒他们永远被班上的老师表扬,同时也看不起他们只知道埋头苦读的穷酸像。
所以理所当然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几百年来,校园暴力从来没有再校园中消失过。
刚升入高中时,大概只有十五岁,大家都是半大的孩子。做起事来,也显得更加肆无忌惮得多——课桌被摆到女生厕所,书本被乱写乱画,最过分的是,曾经在某一个早晨骆佳白走到梯口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课桌从天而降(天=教学四),在自己的面前摔了个粉身碎骨。
在学校的新课桌批下来之前,他所有的课程都是在教室的最后面的角落里站着将就的。
这些骆佳白压根觉得无所谓,周末打工的时候,站一天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
那是学校规定在教学中要穿的鞋子,算在学杂费之外的东西,但是却不得不买。为了这个,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很懂事,一家三口人连续喝了大半个月的稀饭,骆佳白周末多打一份临时工,这才把买鞋子的钱省出来。
可是某一天,骆佳白早上上学到时候,打开自己的衣物箱,却发现那双对于自己来说异常珍贵的鞋子不见了。
这代表着,除非再去买,不然他就必须打着赤脚在教学里走动。
有那么一刻,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被侮辱的感觉从在心头翻滚。周围的窃笑让这些往日里在骆佳白眼中只是幼稚过头的少爷小姐们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嗙——
金属制的衣物箱被狠狠地甩上!
周围的窃笑与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那是高一A班的人第一次看见骆佳白发火,那个永远低着头,除了回答老师的问题,几乎等同于一个哑巴的乡巴佬,他也是有脾气的——距离骆佳白最近的那个学生茫然地看着颤抖不停的衣物箱,恍惚地想到。
骆佳白没有质问任何一个人他的鞋子的下落,只是扬起了下颚,转身旁若无人地赤着脚从储物室里走了出去。
正好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毫无温度的木地板踩在脚上,刺骨冰凉。
从储物室一路走向教室,那一段路仿佛变得特别的长。骆佳白眼角中尽是冷漠,也就是那一刻,他明白了“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如果他低着头,将会收到一路的嘲笑和讽刺,如果他坦然地从这些被宠坏了的人中间路过,他们依旧都看着他,但是目光中,更多的是惊愕。
于是骆佳白就这样平静地走回了他的教室,他的位置,就像往常一样,拿出课本等待第一节课上课。
好巧不巧,提图斯-卡蒙先生那天似乎心情不错,对于高一学生来说过于高大的身影一步三晃,在上课铃响起之前,晃进了教室。
提图斯落座,教室里骚动起来。在掏出课本之前,一些女生急忙从书包里掏出小镜子,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骆佳白正埋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快速地阅读昨晚做的预习,只是脚有点儿冷,他动了动,将脚往椅子底下缩了缩。
然后听见了充满了磁性的低沉男音在他耳边骂道——
“干,谁他妈塞了双鞋子在我抽屉里?不想活了?”
提图斯掀翻了桌子。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显然都知道这鞋子是谁的,都满脸尴尬却不敢说是谁干的。
因为如果硬要推一个人出来,那个人可能会被提图斯揍死。
听见了关键词的骆佳白微微一怔,将目光慢悠悠地从书本上挪开,看了眼被那个英俊并且非常面生的高大男孩(开学以来压根没见过几次)满脸嫌恶拎在手里的……
嗯,果然是他的鞋子。
没有人回答,骆佳白看见那个拎着鞋子的人危险地眯起了他绿色的双眸——应该是混血血统,看他的外形更接近古亚裔或者中东一代。
提图斯锐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没断女乃吗?”他鄙夷地问。
当然没有人敢反驳他。
骆佳白眨眨眼,觉得有点儿解气。
面对集体失语的同学们,那个有着绿色双眸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唇角,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大脑有没有进化完毕?万一被藏鞋子那个人脚臭怎么办,全班一起熏死?”
……………………于是那是骆佳白第一次见识到提图斯-卡蒙先生的冷笑话。
拎着那双鞋子,提图斯站了起来。好高,骆佳白抬起头,心不在焉地想着。
看着那个绿眼睛拎着鞋子往自己这边走来,然后在他跟前站定,两人沉默互瞪。
“…………小子,你的鞋子?”
提图斯不耐烦地啧了声,嘟囔了下“这是什么烂开头”之类的词,然后拎着鞋子,在骆佳白面前晃了晃,鞋子差点整个儿甩到他苍白的脸上去——虽然在之后他曾经多次吐槽过这个场景,但是至少在当时,他是没有在意这一点的。
骆佳白掀掀嘴角,正准备出声应了,这时候,提图斯却做出了一个吓死人的动作。
在一片瞪眼的惊愕目光下,他蹲下去,大手一伸,将骆佳白冻得发麻的脚从课桌底下粗鲁地拽了出来,然后不太温柔地给他穿上了鞋子……………………………………………………………………………………
这个温馨感人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后续影响就是之后骆佳白还是被各种排挤各种丢东西,但是却再也没有丢过鞋子,或者袜子(……)。
那双昂贵的鞋子他满足地穿了三年。
嘉林:“唔。”
骆佳白:“……有感想就。”
嘉林:“当头一盆狗血迎头淋下来的感觉。”
骆佳白:“……可能是我的叙述手法有问题,换一个人来说说不定会变得比较浪漫。”
嘉林:“……………换谁说都是一盆狗血,区别是是黑狗还是黄狗。”
骆佳白:“有区别吗?”
嘉林(正色道):“区别是能不能辟邪。”
骆佳白不说话了。
嘉林想了想:“喏,那告白又是怎么一回事?”
骆佳白喝了口那杯在嘉林看上去恐怕会甜到从此对甜食转黑的女乃茶,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就是告白了,他走在哪都很多人跟着,我也不能在厕所里堵他对,所以就在很多人面前告白了。”
“不,敢在厕所告白的才是真绝色。”嘉林无语地说。
“我没有,我比较喜欢走正常路线。”
嘉林:“他怎么回答你的?”
“哦,”骆佳白木然地说,“‘你是谁?’”
“?”嘉林下意识反问,“什么?”
“他问我是谁。”
面对满脸淡然追忆不堪回首的少年,嘉林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怎么办,好像有点虐。”
“这是个开放式结局——”骆佳白放下手中的杯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蹦出个幸福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