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雪夜送礼谋将来
“月娘?”郑屠沉吟,莫不是那日秋游之时,吃俺救了的周知州女儿?想到此节不由笑道:“果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端的生得好相貌!”
陈都头笑道:“这月娘自持才学,一般人不肯轻易相与,故此还不曾许了人家。原本那种相公家的衙内,也曾要与之相与,奈何秋日诗会之后,便不再往来,想必是没有看上眼了。”
“女子有才有貌,未免心高气傲一些,俺等不过是杞人忧天,当不得数的。”郑屠说罢,摇头而笑。当下在附近巡视了一番,也没有甚么事情,待周知州并同僚散了,便交卸了差使,径直往家里去。
到了家中,用过了饭,待天色暗了下来,只叫惠娘准备些礼品,又封了一盒银子,莫约一千两,使得一个小厮挑了,径直往周知州府上而去。
那周知州方才尽兴,酒足饭饱,又在诗会上出了风头,同僚又有程仪送上,自然有些得意。回到府中,正在内庭吃茶,听方才回府不久的月娘说起结诗社的事情,拿出做得诗词来,也忍不住点评一二,笑道:“终究是浅薄了些。”
月娘原本有些得意,却不想父亲一口便否认了,不由娇嗔道:“爹爹不公允,难不成如爹爹一般做得那些诗词便是好的?甚么‘山中无岁月,壶中有乾坤’便是好句?老气横秋,莫若‘初雪远山遮青黛,谁家眉头,轻锁离愁’清新婉转之妙。”
周知州不由大笑道:“如此也妙,如此也秒。罢了,诗词倒不如你等青年才俊。莫不是此次诗词结社,看上哪个家里的儿郎了?”
月娘轻轻啐了一口道:“爹爹只管取笑。女儿年纪尚幼,无须着急婚配,情愿侍奉爹爹。”
周知州点头笑道:“这渭州城寻不到夫婿倒也罢了,终究是边缘之城,苦寒之地,等随我一同去了海州,可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女儿不嫁!”
“却不是胡闹!”
父女俩正说话间,便听得婢女来报,只说承信郎郑屠来拜访,纳了帖子。周知州看了,不由笑道:“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人。见一见也罢,且先带到前厅奉茶!”
婢女自去准备,带了郑屠在前厅候着。周知州起身整理衣袍,月娘在一旁道:“莫不是当日救了女儿的那个镇关西的郑屠?”
周知州点头道:“不是他又是何人?”
“女儿也曾听闻此人英雄了得,那日见了他的武艺,心里佩服的紧,何不让女儿躲在一旁,看看怎生模样了?”月娘胆子恁地大了一些,这等话也只管说的出口。
“糊涂,那日你不也曾见过?如何还要偷偷窥探与人?传扬出去,只怕嫁不了人家了!”周知州不由摇头责备道,“恁地大胆了些,哪像个女儿家行事。”
“那日匆忙之间,哪里曾见得?这郑屠不是他人,乃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便是当面谢过,也是行得的。父亲若是不允,女儿便亲自去谢了他便是!”月娘不由赌气起来,轻轻的跺了一脚,嘴儿翘起来,雪也似的肌肤从腮帮子旁鼓了起来,显见得已然着气了。
“罢了,罢了!”周知州一脸苦相,这个女儿着实有些不服管教,只得妥协了,一叠声儿的应道,“只许看得一眼,便自行离去!”
月娘听闻,自然欢天喜地。周知州无法,只得到前厅来。
待周知州去得前厅,郑屠正在在吃茶,见了周知州进来,忙站起身子,冲着周知州施礼,忙道:“在下来的匆忙,还望知州见谅。”
周知州还礼,两人分宾主坐下。周知州问起缘故,郑屠只说是听闻周知州迁升,因此特地来送别,说罢,告了一声罪,出了前厅,唤了小厮将担子挑了进来。
待小厮下去,郑屠揭开那盒子,里头露出白花花的银子。周知州一惊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不过是平职调动!”
“此乃在下的一些心意。只是在下是个粗浅的武人,知州又是个风雅的紧的人物,送来这些确实有些怠慢,却又无法觅得名人字画。恐怕礼物轻了,徒吃人笑话,也降了知州的身份。”郑屠忙道,“还望知州一并笑纳了。”
知州点头叹道:“何须这般费心。”
两人客气了一回,那知州也不矫情,一并收了银子。因又说了些闲话,郑屠只管将话题引到那渭州城来道:“如今城中,全赖知州照顾,以至于安宁数年。如今只怕西夏人并不死心,早晚必有异动。在下巡视,又见了一些生人面孔,听闻以往,西夏人异动之时,也是如此。”
周知州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自己即将离任,不肯惹出是非来,好将后事留给后任,因此便笑道:“些许生人面孔,又有何惧?西夏人细作,从来不曾禁绝。无真凭实据,倒也不好拿人!”推月兑之意已然很明显了。又对郑屠提起此事,有些不愉。
郑屠忙点头道:“知州说得有理。只是如今在下在渭州城也有些产业,若是夏人来攻,只怕难以保全。在下即便有八百社兵,只怕无济于事。若是再多些人手,凭在下的武艺,倒也不惧!”
周知州听闻,心下已然明了,这厮只怕是来讨差使的。如今得了一个承信郎,只怕还不满足,因此便道:“所虑甚是,只是你如何聚集人手?”
郑屠道:“这个在下还有些法子。”
“如此,本官一发成全了你,若是你能聚得千人以上社兵,许你一个保义郎。万人以上,许你一个成忠郎。凭你手段了!”周知州一发的许诺下来,他自然知晓,能够聚得上前社兵,殊为不易,更不用说万人队伍了,干脆来个大开口,落得好人情。
郑屠听闻,大喜,忙拜谢道:“也不要万人,只得千人以上便可。”
两人说了一回,郑屠拜谢离去。周知州不由摇头而笑。正要去后堂,却见旁里闪出一个人影,骇然一条,仔细看时,乃是月娘,不由叹道:“却不是看到了么?此人与是惯走门路的人,倒寻得好关系,若不是救得你性命,那肯轻易与他这许多!”
月娘却道:“父亲莫不是小看了这承信郎?”
“行贿之人,有何高洁品行?”周知州依旧有些不屑。
“爹爹那登州知州的位置,却是如何得来?”月娘却丝毫不肯相让,“此人虽有行贿之举,然不过是补充社兵,行保家之举,是为义。身为大宋百姓,不肯轻易屈事夏人,乃是忠。如此忠义之人,父亲却以不屑对之,如何让月娘信服?”
周知州一愣,哪里提防月娘如此一番言语,处处维护之情,显而易见,不由摇头苦笑道:“痴儿,莫不是那厮救过你的性命,因此为他说话?”
“此人救过我的性命,却也救过全程士子才女的性命,也救得那种相公家衙内的性命,父亲只管承应下来,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说的甚是!”周知州点头,这才满意的道,“如今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去。过几日待风雪稍停,我们便要启程了。”
“是!”月娘福了一礼,缓缓的退去,只是心里还有些波澜翻腾。
当日一见那郑屠英雄气概,顿时便难以忘怀,挽刀勒马,一人一骑拒百人强人,那惊天地泣鬼神之刀,更是卷的月娘芳心繁乱一片。
“如此英雄好汉,却哪里是那些吟风弄月的书生可比!”月娘只留得一声叹息,却又满心的不甘,如今就要离了这渭城,便是再也见不得那英雄好汉的面了。却不知这一离别,是不是永不见面了。心下无处寄托,在厢房里,使丫头掌了灯,自己披了袍子,坐在灯下桌前,铺着素笺,搁着砚台笔管,却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
那郑屠哪里知晓方才有佳人窥探,得了知州的许诺,飞也似的回到府上,如今只待扩充人马,训练兵卒,以备来时之需。
回到府上的时候,也已然沉了下来。蕊娘早已安歇了,绿珠打熬不过,在内庭里打瞌睡,吃惠娘叫去,心不甘情不愿的睡去了。只留得惠娘在此等候郑屠。
“官人回来了,奴家亲手熬制的燕窝粥,在厨房里热着,这便叫了人乘了送上来。”惠娘说着,吩咐丫头,将热的燕窝粥端了上来。
郑屠点头,吃了一碗。但见惠娘坐在火盆旁边,脸儿吃那盆里的火映照着,艳如桃花,煞是好看,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谢你了!”
惠娘有些害臊,但任由郑屠轻轻捏住手,两人一时间只是默默对视,相顾无言,只想这般静静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