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日暮时分,那大雕方才飞回,又叼了些生肉和野果,丢给郝汉。(请记住我们的网址)郝汉从雕巢中抽了些枯枝,堆成柴堆,又从丹田中提了一口阳炎真气至掌心,一掌拍在柴堆之上,呼地一声,一簇火苗窜了起来,郝汉喜得眉飞色舞,将生肉用树枝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炙烤,不多时,便飘出一股诱人肉香,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转着树枝。可是却苦了那头大雕,只因野兽天性惧火,大雕见到火起,吓得缩到了石台角落,不敢靠近,郝汉暗暗好笑,心想:这扁毛畜生日里凶悍得很,不可一世,原来却也有惧怕的物事。
肉烤好了,郝汉一番大快朵颐,十分痛快。他将火堆踩灭了,老大不客气,又霸占了雕巢,闷头睡去。他自日间大雕飞走之后,便一直在这三四丈见方的石台上踱来踱去,筹思月兑身之法,可想了一整日,仍是苦无良策,更是弄得头大如斗,他性子中有一股得过且过的惰性,此刻到了没作理会处,只想倒头大睡一觉,什么也不去寻思。
次日清晨,他睁眼醒来,见那大雕正立在几步之外,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目光不离自己身上,似乎不怀好意。大雕见郝汉醒转,不由分说地又扑了过来。郝汉无可奈何,只得应战,一人一雕,又是大打一通,郝汉不想伤大雕性命,未使全力,打了半个时辰也没分出胜负。大雕似乎也打得尽兴了,长鸣一声,振翅飞走,到得中午时分,它又叼回食物给郝汉吃,郝汉刚一吃完,它又扑上来缠打,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这才各自收手。
如此过了十数日,大雕每日都叼些食物来给郝汉吃,可一等郝汉吃完或睡醒之后,便缠打不休。郝汉心中大为纳罕,不知这大雕何以喜怒无常,但见它从不偷袭,只是光明正大地与自己相斗,对这畜生倒也颇是佩服。
原来这大雕平日里搏击长空,甚为骁悍,连狮子老虎这等猛兽都不放在眼中,是以性子极为高傲,如今在郝汉手下连番受挫,心知遇上了生平罕逢的劲敌,激发了好斗之性,非要打败郝汉不可。郝汉睡觉之时它不偷袭,还叼食物给郝汉,为的便是堂堂正正地将郝汉打败。(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这大雕的心性郝汉自是猜测不到,但郝汉却也不愿伤这大雕的性命,每每只将它打痛驱走,可这大雕偏生犟倔无比,不打败郝汉绝不罢休,彻底跟郝汉铆上了。
这几日来,郝汉愈发焦急,心中总想:“也不知雨芙与大伙现在怎样了?我与他们约在寿州相见,他们如今未等到我,定会着急,雨芙也一定以为我出了事,这傻丫头若是以为我有什么不测,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我当速速离开这里,去与他们会合。”
这一日,郝汉与大雕打完一架,正各自休息,空中飞来一头黄褐色羽毛的母雕,这母雕不停地在石台上方盘旋鸣叫,叫声婉转,饱含殷勤之意,显然是在向黑雕求爱。可黑雕却理也不理,兀自伏在石台上,形态慵懒,郝汉看得有趣,冲黑雕笑骂道:“你这扁毛畜生,心界倒也高傲得很!”
那母雕已叫了好一阵,见索爱无望,甚是失落,正要飞走,忽听到郝汉说话,循声望去,见他坐雕巢之中,不由地妒意大起,猛向他扑来。
黑雕哪容母雕造次,振翅迎上,迳朝母雕身上撞去,母雕不敌,被撞得向下连翻了几个跟斗,还未稳住身形,黑雕便从上方俯冲下来,又是一撞,母雕直跌下去三四丈。黑雕这般连续从上撞了母雕五六下,这才飞回石台,那母雕向下连跌了十多丈才稳住身形,幽怨地哀鸣了一声,悻悻地飞走了。
郝汉见得这黑雕从上方撞击母雕的情形,忽地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月兑身的法子来,当下将此法的每一细节处都筹思一遍,觉得确实可行,当即兴头十足,开始着手。
他先从雕巢中抽出数条粗藤蔓,拉抻数下,挑出了几条最为结实柔韧的,打结合成三条两丈多长的长绳,将其中两条在自己胸月复间缠了好几圈,然后绑牢,从左右腋下各拉出绳头,又将剩下一条绑在镔铁刀的刀柄之上,将刀收入背后刀鞘里,连在刀柄上的长绳任由它拖在地上。此时万事俱备,他只等那大雕恢复气力,便要放手一试了。
等了半个时辰,他站起身来,慢慢朝大雕走去。大雕见他缓步踱来,以为他要动手比斗,当即兴奋不已,长唳一声,两只翅膀扑扇,正要离地飞起,郝汉迅捷无伦地扑上,拉住它的两条腿,快速地将左右腋下的两根绳子各自绑在它的两只脚踝之上,跟着心一横,叫道:“走着!”一咬牙纵身朝石台下跳了下去。
大雕一惊,还没弄清眼下状况,便被郝汉硬生生地拽了下去,一人一雕直直地朝深谷中坠去。坠了十来丈,大雕蓬地一声张开翅膀,下坠之势陡然减缓,跟着翅膀连振,浮在空中,只觉身体比以往重了许多,翅膀扑扇间甚是困难,正纳罕间,忽听下面传来喊声:“喂,扁毛畜生,我在这儿呢!”大雕朝下望去,见郝汉正在自己下方一丈之处。
郝汉此刻正被这大雕缒吊在空中,他先前将那两条藤绳在胸月复间缠了几匝,占去了近一丈之长,尚余一丈多长,正由腋下连接到大雕双脚之上。
这大雕虽颇具灵性,但终究是野兽,心智不高,此刻见郝汉也“浮”在空中,还当郝汉也会飞,当下更是兴奋,朝郝汉扑下,可它往下飞,郝汉自然也跟着下落,且快慢也是一般。它见郝汉竟也“飞”得这般快,当下较劲之心更盛,追着郝汉往下飞,可这般情况之下,郝汉的重量完全系于那两条藤绳和大雕身上,大雕往下飞降,郝汉便也跟着下坠,大雕停下来,郝汉便被那藤绳缒住,滞在空中。这个道理,便如同车夫为了让那些犯惰或脾气不驯的拖车牲口跑动起来,便手持一根绑着萝卜、青菜的竹竿坐于车上,将萝卜、青菜吊到牲口前方,那些驴马骡子见了食物,哪有不追之理?可它们一跑动,食物自也跟着动,永远也没法追上。
可这大雕偏生性子犟倔,它越是捉不到郝汉,越是要捉到为止,于是降降停停,追逐得不亦乐乎,可这般却苦煞了郝汉。郝汉头一回在如此高空之上俯瞰地面,见下方树木野兽皆如同蝼蚁一般大小,不禁心中发怵、四肢瘫软,生怕这藤蔓不牢,吃不住自己身子重量,从中断开,若是从这百丈高空中摔下去,饶是轻功再好之人,也只有变成一滩肉酱的下场,加之身子一会急速下坠,一会又陡然停下,如此反复,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这般提提放放,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快从口腔中蹦将出来,头皮也是一阵阵发麻。他觳觫不已,精神几近崩溃,终于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他此时内力深厚,这一声惊叫自是响亮悠长,震动四野,那积淤在胸中的恐惧烦恶之感却也随着叫声吐出大半。
怯意大消之下,他反觉刺激无比,想到自己正置身这百丈高空之上,胸中的豪迈之气也不由地升起了万丈之高,当即又是长啸一声,以抒豪气,这一声长啸过后,剩下的几分恐惧之意也尽数消除,只有说不出的慷慨快意,想道:“古往今来,能够这般凌百丈高空,俯瞰大地又有几人?我与其惊恐畏惧,倒不如好好体味一番!日后与人喝酒吹侃,也有谈资!”一念及此,心中无比喜悦自豪,足下凌空,倒有几分冯虚御风、蹈空而行的逍遥之感,意气风发之下,他忍不住纵声狂笑起来,笑声长久不歇,在山谷间回荡萦绕。
郝汉在下面一会惊叫,一会长啸,现下又是狂笑不已,大雕在上面不明所以,只道郝汉在讥讽自己追赶不上或是向自己挑衅,大怒之下,连连俯冲,郝汉大觉刺激,笑声反倒更加爽朗响亮了。
眼见地面上诸般物事越来越大,郝汉心中也跟着愈发欢喜,心想:“再降下三四十丈,我便可到得地面。”正自暗喜,忽然大雕直扑而下,直降了十来仗,中间也不停顿,郝汉一惊:“倘若一直急速下落,我这般着陆,跟从空中直接坠下有何分别?”大声叫道:“喂,扁毛畜生,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可别这般一直往下飞啊!”
可大雕直降下二十余丈,仍不见有停下的意思,眼见大地扑面而至,郝汉不敢再睁眼,闭目心想:“休哉苦也,原本我前几日就该从那崖上掉下来摔死,如今虽侥幸多活得几日,可仍是在劫难逃……”一念未绝,忽觉胸月复间的藤绳猛然收紧,肋骨咯咯作响,胸腔似要被挤扁,奇痛难当。耳边已无下坠带动的呼呼风声,他缓缓睁眼偷望,见坠势已止,自己正滞在空中,脚下离地面上尚有六七丈高,只是大雕这般急降之下,陡然收势,下坠之力猛地被遏,藤绳自然收紧,勒得他剧痛无比,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