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关远曲的汽车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夏想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国人是富裕了,但思想的禁锢还在,遗毒还在,禁锢不打开,遗毒不扫清,恢复汉唐盛世的光景,只是一句空谈。
空谈误国呀。
一个人再有钱,没文化没素质就没精神和底气,国家也是一样。中东的富裕国家很多,但除了卖油之外,一无是处,甚至还要被美国摆弄。
富裕只是强壮,不是强大。
夏想自认对关远曲还不够十分了解,刚才的一番话虽慷慨jī昂,但也是三分试探四分真心流lù,再有五分表演的xìng质。官场中人,时刻要懂得保护自己,况且对于关远曲的执政理念和政治立场,他顶多只算了解三分。
不管关远曲最后一句话是敷衍之语还是真心话,夏想心中算是有了大概方向,新一代的国家领导人,对世界局势的把握更加自信,也更加开放,至少从他接触到的代复盛和关远曲来看,都更成熟更有面对复杂的国际局势的勇气。
回到客厅,吴老爷子和吴才洋正说些什么,一见夏想,吴才洋就板起了脸孔:“夏想,你刚才的话太偏jī了,关远曲是什么人?他以后是第一人的身份,万一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风险系数就太大了。”
最早夏想初入吴家,吴才洋也曾经对他不假颜sè,不过那是训斥。是贬斥。等吴才洋完全接纳了他之后,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sè,再也没有冷面相对。今天是第一次变了脸sè。
但不是训斥,是呵斥,是爱护,是爱之深恨之切。
夏想还没解释。老爷子摆手说道:“才洋,你年纪大了,没有冲劲了,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衡量夏想。夏想是新生代。总是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不能总按你自己的思维模式来约束年轻一代。年轻一代和老一代一样墨守成规,那国家还有什么希望?美国为什么强大?就是美国的制度保证让年轻人有拼搏向上的精神。”
难得老爷子如此开明,夏想笑道:“老爷子英明。”
“少拍马屁。”老爷子笑骂了一句“说说远曲和你说了些什么。”“关校长说,我的想法在十年之内,必定实现。”夏想就知道老爷子虽然大度。其实暗中也是担心关远曲对他或有成见。倒不是怕关远曲会事事针对他,而是不想种下嫌隙。
政治之上,即使不成为盟友,也不要成为对立的双方。哪怕只是各行其事的疏远,也好过政治死敌。
当然,就算夏想一时冒犯了关远曲,他和关远曲也没有成为政治死敌的可能。
老爷子和吴才洋对视一眼,眼神中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过了半响老爷子才微微向后一昂,感慨良深地说道:“才洋,你和我都不如夏想了解关远曲。”
吴才洋微一点头:“或许关远曲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但不管怎样,至少他认可了夏想的说法……夏想。你对关远曲有过系统的研究?”
说实话,夏想对关远曲还真有过系统的研究。
以往。夏想和吴才洋说话,都是在院中漫步,今天他却和吴才洋来到了书房之中,而且还是老爷子的书房。
老爷子困了,先睡下了。
在吴才洋坐在老爷子常坐的椅子上的一瞬间,夏想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爷子将书房让给吴才洋,等于是将吴家的掌舵大权交到了吴才洋手中,从此,吴家的大体方向将由吴才洋一手执掌。
不,更准确地说,将由吴才洋和他联合执掌!
坐在吴才洋的对面,目光从二十平方米的书房之中每一处扫过,不大的房间一直保持了他初来吴家时的模样,从未有过大变,却是吴家的权力中心所在,也是足以影响国内政局的一方斗室。小天地,大文章,曾经有多少省部级高官想得其门而入却不能,又曾经接待过多少国家领导人。
如今,老爷子基本上全面交出权杖,也就是说,今后吴家所有的大事,都将由吴才洋和他在这个房间商议而定!
甚至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关整体家族势力的大计,也将在此诞生。
吴才洋打开窗户,夜风悄然吹动,夜来香的味道穿窗而入,令人淡然心动。站在窗前沉静了片刻,吴才洋才转过身来,直视夏想的眼睛:“夏想,你的布局很庞大,连我都被你méng在了鼓里……”
夏想一怔,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吴才洋知道了连若菡身后庞大的财富?确实,连若菡惊人的身家直到如今也没有透lù出去,不是刻意隐瞒什么,对即将登上政治局常委的吴才洋来说,其实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不过随即又一想,应该不是,吴才洋对经济事务并不在行,也不关注,他的目光基本上都落在政治考量之上。
“这……”夏想假装糊涂,嘿嘿一笑。
“我系统地研究了一下你的政治班底,新一轮调整之后,至少有两三名副部级,三四名厅级,厅级以下就不用说了。”吴才洋并不仅仅是震惊夏想政治班底的庞大,而是震惊夏想政治班底的齐心。
一般而言,人走茶凉是官场常态,再有威望和权威的领导离开当地之后,也是人走政息,曾经的圈子会被打乱,曾经的嫡系会四下分散,就连最信任的亲信也有可能倒向别人。
夏想培植的嫡系就数量来说,不算多,但就质量来说,十分精良!
夏想每一任都会留下一两名亲信,他离开之前,他的亲信大多已经站稳了脚跟,等他离开之后,几乎每人都得到了提拔——固然与夏想的长远安排有关,也是各个亲信自身能力过硬的具体体现——在夏想远离了当地的领导核心并且影响力逐渐淡化的情形之下,个别亲信甚至已经主政一市,成为一市之长或是市委〖书〗记,此时按照常态,是该削弱夏想影响的时候。
但几乎每一个夏想培植的亲信都丝毫没有淡化夏想的影响,还有意无意将夏想的理念落到实处,甚至严格按照夏想的指示来要求自己,就吴才洋调查的夏想几个主要的嫡系在任期内的表现,以他挑剔的眼光和苛刻的标准来打分,依然可以打到九十分以上!
吴才洋是中组部公认的最严厉的一届部长,能被他打到八十分的干部少之又少。
吴才洋才真的震惊了,算是洞悉了夏想真正的长远用心——夏想培养的不是嫡系,不是亲信,也不是政治班底和圈子,而是可以担当重任的后备力量!
尤其让吴才洋难以置信的是,夏想的嫡系之中,无一人有贪污**的行为,无一人被查处有生活作风问题,同时,无一人在任上碌碌无为!
难得,着实难得,十分难得!
以前吴才洋并没有关注夏想的政治班底,认为夏想没有从事过组织方面的工作,培养的班底就算小有成就,怕是难成大器,不想此次夏想的班底整体提升,涉及到了正厅到副部的跨越,才入了他之眼,才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夏想,真是了得,瞒着他在背后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布了很深的一个局,如果夏想的班底整体实力再迈上一个新的台阶,如果国内各省有三五名忠心于夏想的省长,试想,如果到时夏想才是政治局委员,该是多少令人震惊的实力。
吴才洋担任过省委〖书〗记,又有在中组部从事组织工作的经历,知道发现人才容易,发现一个可以放心提拔的亲信极难。人在官场,常有身不由己的事情发生,即使到了他现在的级别,真正信任的下属也没有几人。
当然,他的势力要比夏想的势力要广,整体层次也高,但他不敢肯定他的势力对他的忠诚度可以媲美夏想的亲信。
忠诚是最可怕的力量。
见夏想在他面前还打马虎眼,吴才洋又气又笑:“夏想,你再不说实话,别怪我不尽心帮你。说,你对政治班底的整体布局,以及政治班底之中认为谁最有前景,谁最值得重点培养,如果不和我交个底,那么别怪我不帮你……”
见吴才洋近乎耍赖,夏想也笑了,感受到吴才洋嗔怪之中的浓浓关怀之意,他就知道,从此,他和吴才洋同进共退,政治班底的大布局,是要向吴才洋交个底了。
半个小时后,吴才洋起身,关上了窗户,神sè之间微有凝重之sè,直直看了夏想半晌,忽然又欣慰地笑了:“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想法,也更有远见,如果你是我的对手,我要说,你是一个令人感到可怕并且畏惧的对手。但幸好,你和我一路同行。”
来到夏想身前,他拍了拍夏想的肩膀:“你的步子还是保守了一些,我建议,步子再迈得大一些,在我离开中组部之前,一定要替你打开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
夏想郑重地点头:“如果可行,吴部长的势力和我的政治班底,可以sī下接触,慢慢建立联系,相信不出十年,就能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