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滩上,身披鹤氅,背插宝剑的公孙胜立在高处向青龙寨方向张望。(童威,童猛几人。
呼呼的北风,将众人的旌旗吹得飒飒作响。申时将至,青龙寨和三阮水寨的兵马还迟迟未曾出现,素来沉稳的李俊也不由焦躁起来:
“周寨主不会失约不来?”
童威,童猛与张横相交甚笃,这时也按捺不住了,童猛跺了跺脚,大声说道:“他不来,我们自去杀狗官军救张横。”
“众位兄弟休要急躁,周通兄弟乃是重诺之人,必不会失信。”公孙胜回头看了看众人。
朱仝也抚着颌下美髯道:“朱某虽和周寨主相交不深,但也深信他是至性君子,绝不会有负众人所望。”
“看,来了。”
雷横指着远方水面上的点点船影道。
众人看去,只见一根高高的青龙大旗映入眼帘,上面斗大的篆字“周”写的张牙舞爪,一股凌厉之意直逼天际。紧接着数十只战船从水面上一一浮现,众人不由的精神一振。
朱仝大笑道:“想不到寥儿洼内还能看到这般气象。俺自少生在梁山泊边上,还不曾见过这般整齐的水军。”
童猛撇撇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俺在江州时,曾见彭蠡湖上朝廷水军将士数万,战船千艘。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大小舰船应有尽有,大的好比水上城,能载军士千人;小的好似江中游鱼,进退自如,快捷无比。”
童威也道:“即使这梁山之中,我山南水寨中战船也比青龙寨多。只是这北方精通水性者甚少,梁上泊周遭来投的渔户又多被阮家兄弟和青龙寨拉去了,整的山南水寨中船多人少,好不气人。”
“住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这些意气之语。”
李俊在山南水寨几个兄弟甚有威信。他皱着眉头,厉喝一声,童威,童猛立即低下脑袋不在言语。其他人反应不一,公孙胜还是面带笑意,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朱仝皱了皱眉头,脸带忧色,欲言又止。
雷横却冷哼一声道:“阮家兄弟和那周通其人太甚,诸位兄弟何不向公明哥哥言明,请哥哥责令他们将投到山上的渔户分给山南水寨,以壮大水军实力。”
童威搓了搓冻得僵的手掌,咧嘴笑道:“哥哥说的是。”
这时湖面上号角长鸣,周通的座船已然靠在了金沙他岸边,其他战船也齐齐在湖中抛下铁锚,而那小船,快艇则纷纷靠在附近的战船边上。
公孙胜轻笑道:“咱们下去。今日之战,还得请周通兄弟主事。”说着当先大步朝滩上迎去。李俊等人互相看了看,也跟在后面。
梁山的西边,在离湖岸不足三里处有一座小山,只因原先山下有一个叫做独山庄的小村庄,本地人就叫它独山。独山的北侧有一条小路,直通五十里外的东平府寿张县。关胜并没有依山下寨,而是向前推进了二里,直接驻进了郝思文扎好的先锋大营。郝思文曾劝过关胜:“将军何不将中军大寨安扎在山下,与末将互为犄角,战事一起也好相互接应。”
但关胜却不以为然。老关家的人,只要有出息的有与他们的先祖关云长有着一个同样的毛病,那就是骄矜自傲。关胜不仅相貌与乃祖相似,性格也是相差不远,在他来梁山之前还在担心手中兵马不足,但是一旦临阵,那傲视一切的性子上来,就再也不把梁山看在眼里了。特别是生擒了张横之后,他自信向这般贼寇即使藏有十万在水泊中,他也能将之一一擒拿。
“将军,那些贼寇又在湖面上鼓噪,看似要杀上岸来。”一员偏将奔进大帐。
关胜放下手中的书卷,眉毛倒竖,沉喝道:“本将令你等只管休息,不要理会那些贼寇,你为何不听?敢是以为本将军法不厉么?”
那偏将涨红了连,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丧气的退出大帐。
关胜待偏将退出后,从身后的取过那把青龙偃月刀,伸手在刀面上轻轻的抹过,嘴角含着冷笑,自道:“一帮蠢贼,不通兵法,偏偏还要卖弄。白日来行这疲兵之计,晚上却来劫营,以为某家不识么?”
这时湖面的呐喊声,大帐里也清晰可闻。关胜还是慢慢的抹拭着大刀,帐中隐隐有一股杀气激荡而起。
眼看天色将黑,张顺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官军大营,心中的烦躁之意越来越浓烈。半天时间,张顺按周通的命令已经引着千余水军,乘着一百多只小船反复冲杀了七八次,每次都是只在岸边呐喊辱骂,就是不上到岸上。而官兵的反应也很奇怪,除了第一次有三五百官军从营中出来准备迎战外,后面无论张顺如何辱骂,官军就是充耳不闻,毫无动静。张顺硬生生将冲上岸去打杀一场的心思按进肚子里,把手一挥,小喽啰们又掉转船头,快离湖岸,回到离岸四五百步的一片长满芦苇的汀州上。
张顺准备让手下休息半个时辰,等天黑之后,若是青龙寨还兵,他就不再按周通的吩咐行事,真的冲上岸去和官兵痛快的厮杀一场。那些官兵见自己半天来都只是虚张声势,这次肯定也会认为还是这样,自己出其不意杀上岸去,说不定能攻破敌营,救出兄长,免得还要承周通那厮人情。张顺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不禁的跃跃欲试起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张顺一跃而起,招呼手下上船,又朝官军营寨冲过去。群贼的呐喊声中,官军大营中的人毫无反应,只有那昏暗的火光好似闪了几下。
张顺看得真切,暗自大喜。只见他将手中钢刀往腰里一插,回身在船舱中操起一跟长枪,纵身一跳就到了岸上,将长枪一挥,大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喊完就转身直奔官军大营。他手下的喽啰们虚张声势了半天早就厌烦了,这时见头领玩真的,都兴奋起来,纷纷拿着刀枪就跟在后面冲,嘴里的呐喊的也更加起劲了。
官军大营离湖边不到二百步,可谓是瞬间就到。张顺冲到大营前,见营中还是毫无反应,心中大叫:“狗官军,爷爷来了。”再冲到营门口,却见营门都只是虚掩,这时他已经满脑子都是杀敌救人,哪里还能察觉出其中的异状,用脚踢开营门,招呼着往里冲。
张顺和几个身手敏捷的小头目冲的很快,几个纵跃就到了第一排营帐前。张顺伸手指了指,让小头目们分头杀进各个营帐,自己则继续往里冲,冲向中军帐。可没等他冲出几步,后面的小头目齐齐惊呼:“没人!狗官军哪里去了?”张顺心里“咯噔”一跳,顾不得再去中军帐,用长枪挑起身旁的营帐一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半个官军的影子都没有。
“不好,中计了。”张顺不禁着慌了,勉强压住心头的惊慌,大叫道:“快,快,快退回船上。”
这时不知何处一声梆子响,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向营寨中间落下。霎时间,张顺就看到有数十个兄弟的身躯被利箭贯穿,哀嚎着倒在地方,不禁目眦欲裂,一边嘶吼,一边挥舞着长枪挡着弓箭往湖边退去。可是这短短二百步距离,来的时候容易,退的时候却是难如登天。众人好不容易奔出了百余步,眼看就要到湖边。
前路上忽然撞出一彪兵马,为一员大将手持龙鳞枪,端坐马上,正是井木轩郝思文,他见张顺逃过来,手中长枪斜指,厉声大喝道:“无知草贼,你已经堕入我家将军计中,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
后路被阻,张顺反而激了心中一股蛮气,不管不顾挺枪便刺。郝思文大笑一声,圈马围着张顺与之相斗。他身后的官军也结着阵形向乱成一团的梁山军起进宫。张顺的一身武艺大多在水上,6战并非所长,和郝思文斗了十余合便感不支,想要摆月兑,那敌将的枪法就像水草一般,将他缠的死死的。官兵从四面源源不断的涌出,部下的惨叫声不时的传入耳中,张顺心中充满了绝望之意,口中暴喝连连,手中长枪不要命的攻向郝思文。凭着一股血气张顺又与郝思文斗了将近二十回合,奈何实力的差距无法弥补,很快就又支持不住了。那边郝思文也知对手锐气将去,也加紧了进攻,“刷刷”一连两枪刺在张顺双肩之上。
张顺吃痛,手中的长枪拿捏不住,啪的一声掉在地方。他心知大势已去,正待闭目待死。
郝思文朗笑一声提起龙鳞枪就要一枪刺下,结果了眼前这个悍勇的贼。
关胜杵刀立在大营中央,见到胜利即将在我,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
所有人都认定,这一场战斗官军胜利在即。突然,湖面上斜升起十余个光点,到了大营和战场的上方,光点陡然一亮,好似明星般将一方天地照的有如白昼。
人们都被这突然到来的光亮无所似从,激斗中的官兵和梁山贼都不约而同停下兵刃,眯着眼睛朝天上看去。
关胜,只有像关胜这种天生有着大将潜质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还能有着冷静的思维。他适应强光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天上生了什么事,而是看相湖面,因为他在后面清晰的看到这些光点是从湖上升起的。这一看不要紧,湖面上黑压压的战船已经逼到了岸边,前面一字排开的十二艘战舰如同怪兽一样散着无尽的杀意。
关胜心知不好,岸上贼寇还没有清除干尽与大军在营前挤成一团,大军想要改变阵形都来不及。而那些后来的贼军战舰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使得什么妖法,居然将整个战场弄得一片光亮,使得官军在明,贼寇在暗,形势完全反了过来。
“杀”就在岸上这么一顿之间,湖上的舰队中间已经分出了上百只小船,每只船上立着十余人,瞬间就冲到了岸边,从官军背后杀入阵中。
为的三个大汉正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如同三个杀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阵中本来闭目等死的张顺比郝思文跟早回过神来,大吼一声,“弟兄们,援军到了。”本来以为必死的梁山群贼,纷纷醒悟过来,举刀就杀。内外夹攻下,官军阵形大乱。
郝思文回过神来要稳住真脚时,已然是来不及了。关胜,郝思文手下的这批官军本就是蔡京临时从各地抽调上来的,经过十多天的整顿勉强形成了一支大军,若是战事顺利,那当然是奋勇争先;一旦战事不顺,立马就被打回原形,恢复了宋军那种短小如鼠,遇战就逃的特性。
关胜营中只剩一千多兵马,如营外的官军不稳住阵脚,这一千多人杀出去也是枉然。关胜想到这里,当机立断领着从蒲东敢来的五百老部下,堵在大营门口,对蜂拥逃回来的官军喝道:“溃军绕营而走,到营后结阵,敢冲突大营者立斩不赦。”前面想要逃进大营躲避的官军看到关胜面露煞气在门口,顿时畏缩不前,胆小的已经饶着营寨向后面逃去。
“关胜,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军拼杀半夜,你却不然我等入营,你向造反吗?”一个从河北调来的指挥使骑着马就朝关胜冲过来。
关胜冷哼一声,青龙刀陡然一挥,寒光闪过,那指挥使的坐骑马头飞到了一边。那指挥使随着马身一齐栽倒地上,腥臭的马血淋了一身。指挥使手忙乱乱爬起来,气的浑身抖,指着关胜道:“你你给我等着。”关胜丹凤眼一眯,冷冷的朝他的脖子看过去。那指挥使只觉脖子一凉,顿时不敢再说,色厉内荏的瞪了关胜一眼,带着手下也绕营而去。关胜见后面的官军都依令到营后集结,紧紧的盯着还未平息的战场。湖面上涌上来的贼军越来越多,郝思文领着数百人还在贼军中间激斗。四五贼围着郝思文纠缠不休,让他月兑不开身。
“关庆,你领着三百人去接应郝将军,杀出重围之后到营后组织大军结阵”关胜冷静的下着命令。
关庆是关胜的侄子,年方弱冠,自幼丧父,由叔父关胜养大,刀法得了关胜六七分真传。他听到叔父的命令,毫不犹豫的用了一声“是”,领着三百刀校手就向战场中杀去。
关胜手下的刀校手都是他精选的关西大汉,并且亲自传授刀法,实力不同凡响,在关庆的带领下很快就杀到了郝思文身边,两军会在一处奋力朝营后杀去。
这时湖面上又升起数颗光点,其中还有一红一绿两颗不同的,关胜看在眼里,不由的心中一突,知道贼军还有变化。果然,数息之后两边都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数百梁山马军从两边同时掩至,将郝思文,关庆冲成数截。不多时,两边有传来喊杀声,似有千军万马直朝营后立足未稳的官军败兵杀去。营前厮杀的贼兵也追着官军向后面赶去,不到一刻时间,方才还是激烈战场的营前空地上居然空无一人,场面诡异至极。
关胜静静的看着这幅情景,半响之后,才仰天长叹一声,上前踏出数步大喝到:“船上领军的是哪位好汉,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大刀关胜果然不凡,兵败如此,还能这般镇静。”周通立在船头大笑道。
关胜紧紧盯着周通道:“关某不知梁山虚实,贸然进兵,下兵家之大忌,当有此败。阁下能胜过关某,也算是世间好汉。可否报上名来,也让关某知道败于何方好汉之手。”
“在下周通,匪号小霸王。关将军只怕没听说过。”周通微笑着说道。
关胜道:“原来是你。关某曾听说你胜过那双鞭呼延灼,本来还不甚相信,如今看来却是传言属实。今日之战,关某一败涂地,现在即使想走,也定然落入周兄的后手。如此关某本当束手就死,但死之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周兄能否应允?”
周通道:“关将军尽管说,若是在下能办到,在下定然不会推迟。”
关胜道:“关某平生好武,自问掌中大刀少有敌手。周兄手段惊人,不知可否与某战过一场。若是周兄胜了,那便罢了,此间任凭处置;若是关某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只请周兄能放过关某身后这些人,关某本人也有周兄处置。”
“将军!”关胜身后剩余的刀校手齐齐上前叫道。
关胜只是对他们摆了摆手,将他们挥退,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周通。
周通自从与卢俊义一战之后,对自己的武艺再也没有半分怀疑,有信心面对天下任何一个高手,对关胜的挑战丝毫不惧,大笑道:“关将军之言正和我意。我若胜不得将军,也没脸面留将军再次了,将军自去便是。”
“此话当真!”关胜眼中神光暴起,大声喝问道。
“当真。”
五千字的一章。年底是忙,大多时候只能更新一章,我尽量将每章的篇幅拉长,希望能满足大家的心意。
最后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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