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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卿之出矣,绿草遍阶生;
嬉游三载整,唯识女儿身;
耳鬓曾厮摩,同室共轻语;
呜呼我寒门,自古百事哀;
今朝故地游,景在芳踪渺;
当此故园梦,长恨无绝期……”
那声音如泣如诉,凄清悲切,听得韩暮心中悱恻,不由得暗想:这书院之处便是有这么多的多情种子,没事便喜欢做这些悲情凄恻的诗句,此诗虽有煽情之嫌,但倒也很是真情流露,不知是哪一位学子过年使节不回家,跑到这里来长歌当哭。
当下循声而去,桃林一转眼前一溜砖木房舍历然在目,清一色的斗室白墙,雕窗外修竹杆杆,看这样子乃是学子的寓所,每间房舍的门外都挂着一个号牌,上边编着号码:甲、乙、丙、丁……等等,同一行间房舍以一二三四作为标记;声音是从丙三舍传出来的,韩暮来到那处房舍面前,探头看去,室门口一位小童正手驾着牛车等候在门外,见到韩暮表情极不自然,只见一位少年身着月白长袄,正伏在室内的长塌上哀哀哭泣。
韩暮走上前去,悄声问那小童道:“这位小哥,请问室内是何人?怎地哭的如此伤心?”
那小童想了想道:“那是……我家公子,人遇伤心事,自然就痛苦失声,也没什么稀奇。”
韩暮见这小童答话得体,心中暗自称奇。
“世上何种伤心事能让一男子伏案哭泣,若不是为功名前程,便是为女子了。”韩暮道。
那小童诧异的看看韩暮,见他衣着服饰华贵非凡,谈吐间自有一股气度在其中,刚才一句话便一语中的,正中症结所在,不由暗暗佩服。
“我家公子正是为情所困,同时因为这个‘情’字连长安会试的机会也要丧失了。”小童作揖恭敬的答道。
“哦?怎会如此呢?这世间痴情男子早已寥寥无几,你家公子倒是个痴情之人。”
那小童叹息一声道:“孽缘而已,明知是个泡影,妄自强求,落得个重病缠身,叫我说不是痴情,是痴人一个。”小童儿看似言语无礼,但说这几句话时眼中湿润,看来服侍那位公子时日颇久,感情极为深厚。
韩暮益发的好奇,问道:“愿闻其祥,我听你这话似乎其中别有隐情呢。”
那小童上下打量着韩暮道:“你这人倒也奇怪,巴巴的干打听别人家的事情来,这事便是告诉你得知,你便能管的了么?”
韩暮笑道:“多一个人总是多条路的,不瞒小哥说,在下是个郎中,专治各种疑难杂症,适才听你言道,你家公子重病缠身,没准我到能帮你家公子治好这身上的沉疴呢。”
那小童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黯然道:“我家公子生的是心病,世间只有一人方能治好他的病,我家郎中已不知请了几十个,银钱花费上万,也无一人能治好他,这位先生,你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韩暮憋不住了,月兑口而出道:“不知祝家女儿英台可否解令公子的重病呢?”
那小童睁大眼睛,手中持着牛鞭指着韩暮,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韩暮玩心忽起忍不住再次刺激他道:“四九小兄弟,但不知你可否还记得银心丫头呢?”
那小童‘咕咚’一声从牛车车辕上滚到地上,忙爬起来拍拍上的灰尘,指着韩暮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你怎知我的名姓?你……你……不可胡说,谁记得什么银心丫头了。”
韩暮哈哈大笑,从听到那公子哭诉那几句诗文时起,直到这书童的片言只语的泄露,韩暮自然猜出了这少年公子主仆的身份,所以一言命中要害;但是让他诧异的是,这书童果真名字叫做四九,和电影上的名字不差分毫,而祝英台的贴身丫鬟也确实叫做银心,这让韩暮又惊又喜,从来都是正史上的文章人物才为外人所承认,稍微戏说一些立马就会有人站出来指鼻子瞪眼的大骂不合史实,作者是个白痴之类,却未曾想到电影上一对书童的姓名居然和历史上的一模一样,这若是历史控们见到,岂不是惊得掉了大牙。
四九兀自争辩,韩暮不再管他,径自掀起帘幕走进室内,梁山伯已经停止哭泣,背对韩暮怔怔的看着墙上一副工笔淡彩的睡莲图发呆。
“睹物思人怎及软玉温香在怀,你若在此处看个三天三夜,便能将心爱的女子娶回家的话,那么时间也没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这句话了。”
梁山伯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来,但见他面目清俊,朗眉薄唇,确实是个美少年,美中不足的是面孔惨白,眉宇间透出一股黑气,显然是重病缠身之故。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梁山伯,曾是这红罗山书院一名弟子,今日故地重游确实有些失态,打扰兄台了,还请见谅则个。”梁山伯反应的很快,很快便恢复过来,拱手赔礼。
“梁兄台不必多礼,我并非受你打搅,而是特意前来,你的境遇方才我在门外便已得知,兄台至情至性之人,在下极为佩服,只是终日郁郁寡欢,枉自送了性命却于事无补,这般作为岂是我辈男儿所为?”
梁山伯听韩暮点明自己的事情,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也没有生气,只是再施一礼道:“倒教兄台笑话了,只是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该如此,在下无力抗命啊。”言罢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的面孔涨红,嘴角逸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韩暮知道他这是郁结之症,上前轻拍他背部,帮他顺过这口气去,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来,递给梁山伯道:“服下稍息片刻,此丸可助你顺气祛郁。”这药丸正是碣石老先生呕心沥血调配的丸药之一名为:搜风顺气丸,韩暮临行前各种丸药都带了不少,自己没用上,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梁山伯有些迟疑,不敢服下;韩暮晒笑道:“你还顾忌什么?心爱之人不久便要嫁作他人为妇,你自己又重症难愈,似你这样将要入土之人,难道我还会下药害你不成?”
梁山伯听韩暮话语刻薄,再一想确实事实如此,当下一把抢过药丸吞下肚去;韩暮叫他坐在榻上休息,顺便为他运气抚摩背部,不一刻梁山伯大咳几声,呕出几口黑血来,虽然仍是头晕眼花,但是胸月复之间已经舒服了许多。
韩暮暗赞碣石这老东西有些门道,此药取自中药配制,却药效迅猛,比之后世的西药也毫不逊色,能做到这一点那可是相当的不容易了;待梁山伯喘息稍定,韩暮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一心求死,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你,人说‘蝼蚁尚且偷生’为了一女子便至如此,那祝家女当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梁山伯闭目喘息了一会,睁开眼睛道:“我观先生亦是饱读诗书之人,我只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人生于世到底所为何来?”
韩暮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由的怔怔的呆立在那里,一时间四下里静寂无声,唯闻屋外鸟鸣啾啾,说不尽的寂寥。